第四十一章谷琛是我們表哥

　　階梯教室裡，葉子坐在第一排。明明離投影儀的屏幕最近，眼睛卻總對不準焦距。腦子不由自主的想到曹家的事情，稍不注意就開始晃神。

　　磊哥的孩子出生了，剖腹產，是一對雙胞胎兒子。雖然孩子健康可愛，可曹家的悲痛並沒有因為孩子的降臨而衝淡幾分。

　　因為受到的刺激太大，嫂子從生完孩子，就沒有一滴奶水，全靠配房奶粉喂養。打人的流氓家裡並不富裕，拿不出錢來給磊哥治病，醫藥費大部分都是曹家自己出的。才短短幾天，就把曹家掏了個底朝天。

　　兩個孩子又嗷嗷待哺，奶粉尿布錢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這無疑又讓已經一貧如洗的家庭雪上加霜。

　　大伯大娘，年紀大了，突然遭受這樣的打擊，一夜之間就蒼老了許多，看人的眼神都變得木訥。

　　曹奶奶更是躺在床上起不來。自己的爸爸媽媽把豆豆帶去菜場，抽空了就去曹家照顧照顧。

　　所有的重擔都壓在了曹陽身上。他要上課，要掙錢，還要照顧家裡。

　　一個星期沒見面了，不知道他怎麽樣了，還挺得住嗎?

　　自己攢的那點錢，在醫院就全部轉給他了。可比起越來越大的開銷，真是杯水車薪。葉子清楚自己父母手裡應該還有十幾萬，可那是全家好不容易攢起來，給豆豆的續命錢，是不敢拿出來幫助別人的。

　　即使關系再好的朋友，也總歸是外人，比不上自己親生的骨肉。

　　越想越發愁，葉子忍不住頻頻歎氣。

　　這種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都說遇到困難，咬咬牙就能挺過去，可她咬著牙已經堅持了好久，好久，怎麽一直沒個窮盡。

　　江瀟瀚依然坐在最後一排的固定位置。

　　這一個星期，他像是丟了魂，行屍走肉一般，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致。或者說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該幹什麽，怎麽過。

　　不想一個人呆在公寓裡，去酒吧，明明熱鬧的很，可他看誰都覺得無趣，寡淡。一個人開車在街上溜達，總是不知不覺地開到明德來，像是著了魔一樣，被拎進教室，自然而然的坐到最後一排，自動忽略了一眾人吃驚浮誇的表情，單盯著前面看。

　　明明知道她跟自己沒有一點關系，可就是管不住眼睛，就是想看。

　　下課，葉子在食堂點了一碗雪菜面。胸口滿滿的心事，像堵著塊硬石頭，沒有一點食欲。

　　挑了幾根面條吃到嘴裡，忽然想起來今天周三，是去咖啡店的日子。可藥理教授在下課前剛剛宣布，下個月他要出國，今天晚上臨時加課。

　　一時頭大。

　　以往遇到這種突發情況，常常是打電話給曹陽，讓他為自己頂班。那時候他還不算忙，接些教練的兼職，一是因為她這個女朋友沒時間陪他，二是他也想多掙些錢接濟他的女朋友。

　　可現在，他連接電話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為自己頂班。沒有辦法，隻好硬著頭皮跟老板請假。

　　不過，更重要的是，在這之前要先打電話給薛敏，必須先安撫好她，才能向老板開口，畢竟自己不在，晚上的店就得辛苦薛敏一個人頂著了。

　　葉子放下筷子，從上衣兜裡掏出手機。一接通，還沒開口，就聽到電話裡的咆哮聲。

　　“什麽事，快說，我忙得很。”

　　葉子頓時心驚肉跳。

　　咖啡館的生意竟然這麽火爆?

　　那條街因為修地鐵圍擋的緣故，

生意半死不活的吊了很久了，店裡什麽時候開始重新忙碌起來的?　　估計這一會老板還在店裡，還沒到去前妻那接兒子的時間，兩個人都忙不過來，那晚一會就剩薛敏一個人，豈不是要亂套。

　　“敏，不好意思啊，對不住哈——”葉子也覺著自己的要求過分，小心翼翼的，不敢張嘴。

　　“敏啥啊敏，要不要這麽肉麻，有事快說，不然我掛了。”

　　“別，別。我晚上有課，晚上你一個人在店裡乾活！”實在管不了那麽多，葉子閉著眼睛對著電話吼叫道，吵得鄰桌幾位女生紛紛側目。

　　“我辭職了，乾哪門子活！”

　　“什麽，你說啥?”

　　“我說我不在咖啡店幹了，辭職了，聽懂了嗎?”

　　“為什麽，什麽時候的事，怎麽不告訴我?”葉子驚得差點下巴脫臼。不聲不響的就辭了，眼裡還有沒有姐這個閨蜜了，天大的事也不通知一聲。

　　關鍵是今天晚上的活怎整?

　　“你是不是晚上有事，又打算讓我一個頂倆?”

　　“嗯嗯。”葉子對著手機點頭如搗蒜。

　　“就知道你找我準沒好事。頂啥頂，你也別幹了，反正也去不了，今天就辭了。”

　　“啊——”要不是用手托著，葉子的下巴這回是真掉下來了。

　　“你打電話給老袁，就說自己不幹了，讓他關一天店，沒啥關系。就說我有空了回去請他吃大餐。以後我罩著你。該我了，不囉嗦了。”

　　“喂——”哪跟哪啊，啥都沒說清楚，就著急忙慌的掛掉電話。

　　你自己能養活自己就算不錯了，還罩著我?

　　辭不辭另說，今天鐵定是去不了咖啡店。跟老板照實請假吧，具體什麽結果只能順其自然，隨它去了。

　　雖然下定了決心，但等待接通的那幾秒還是膽戰心驚，就怕老板一不高興說出點重話。

　　電話接通，聽了葉子的陳述，老板語氣並沒起什麽波瀾。

　　“不能來就不來吧。”

　　“剛剛聽說薛敏辭職了，我今天再不過去——”

　　“沒事，關門，反正晚上也賣不出幾杯咖啡。你不來，我就早點打烊，早點接兒子去。”也不等葉子回應，老板就掛了電話。

　　葉子內疚，嘟嘟嘴，看看碗裡的面已經坨了，更加沒有胃口，拿起筷子，端著碗，送到收殘台，背上書包又回教室了。

　　正上課的時候，薛敏打電話過來。不能接，隻好按掉。像別勁似的，電話又響。葉子再按掉。發條微信過去，告知上課中。那妞也回了一句:就你忙，姐的時間也很寶貴！十點準時回電話我，過時不候！

　　葉子看了，嘴角直抽抽，心裡嘀咕著，薛小妞肯定是買中了彩票，不然不會輕易辭職，還變得這麽牛氣哄哄。

　　十點鍾，葉子在走廊裡，準時撥電話。

　　“怎麽樣，店裡的活辭了沒?”

　　葉子沒張口，電話裡就傳來薛敏的聲音。

　　“沒，我還想再找幾份掙錢的活呢，哪敢辭啊。我想問你呢，你為什麽不幹了?買彩票中獎了?”

　　“那倒沒有，不過也算踩到狗屎，時來運轉了，哈哈。告訴你，我有角色了，啊哈哈！”

　　“真的?那太好了！”說著，葉子哆嗦了一下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

　　“在哪個劇組，你長話短說，別老哈哈，我這挺冷的”

　　“就情侶園那個劇組，郭大導演的戲。我不能做個無名的幕後英雄不是，那天我等到谷琛，告訴她事情的真相，我才是他姑媽中毒的第一發現人，120急救電話也是我打的。他一聽非要感謝我，我就告訴他我其實也是個演員，好久沒接到戲了。”

　　“你是這麽吹的?”

　　“我哪裡吹了，實事求是。會不會說話，想不想聽！我說吃頓飯什麽的，就不必了。其他的也沒說什麽，谷琛就說幫我問問導演，看看有沒有空余的角色，他還說，就算有，恐怕也都是小角色，問我介不介意。姐多大氣隨和一人，怎麽可能介意呢。後來我就見到了大名鼎鼎的郭導，那可是獲過好幾個國際大獎的郭導啊！郭導果然夠專業，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我是個演戲的天才，當場就給了我一個角色。”

　　“什麽角色?”

　　“小三的閨蜜。”

　　“——”葉子一時無語，走廊裡詭異的安靜下來。

　　“喂，你睡著了?”

　　“啊，哈——這個角色確實很重要。”葉子忍著笑，憋得眼角擠出一滴眼淚。

　　“你個土包子，懂個毛啊，知不知道現在的電視劇，最容易火的就是丫鬟、閨蜜！”

　　“對，對。”

　　“不跟你扯了。說正事，我建議你把咖啡店的兼職也辭了吧，在那邊忙一晚上也就掙兩三杯咖啡的錢。你不是快放寒假了嗎，花店也別幹了，就到劇組來。姐在組裡，跟副導演、執行導演、場記、劇務，劇務助理、燈光師、攝影師都混熟了，還認識了幾個群頭，我給你找個沒台詞的角色，或者群演——”

　　“停，停，你一個小三的閨蜜，這才幾天認識那麽多人?你怎麽做到的?他們怎麽會搭理你?你幹什麽了，聽說拍戲的很開放，你該不會逮到人就跟人那啥吧?”隨口的一個玩笑，就好像頭頂炸了個響雷一樣，葉子也把自己給驚著了，趕緊捂住了嘴巴。

　　“——”電話裡，沉默了。

　　該不會被自己說中了吧?葉子的心好像被壓了塊石頭，急速下沉。

　　“金葉，你個死妮子，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你胡說什麽，我撕爛你的嘴！”突然，一陣咆哮，振聾發聵，要是開著免提，肯定能穿雲裂石，震塌整棟宿舍樓。

　　沒有一點征兆，震得葉子手一顫，差點把手機摔到地上。

　　雖然被罵了個狗血噴頭，不過心裡一下子輕松了不少。

　　還好還好，這麽中氣十足、理直氣壯，說明沒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葉子趕緊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開個玩笑。以後是要做大明星的人了，連這點流言蜚語都經受不住那可不行，走不遠的，你大人有大量，就當提前鍛煉了哈。不過，話說，你是怎麽跟那些人混熟的?”

　　“好好的人話不說，講那些亂七八糟的，非要惹得人狗急跳牆。”

　　“噗——對，對，大明星說的都對。你還沒告訴我到底怎麽做到的呢，我這裡冷死了，真撐不住了。”

　　“我就給他們說谷琛是我表哥。”

　　“呃?”葉子驚訝的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了。

　　“谷琛發現了嗎?他不介意?”

　　“好像發現了，也好像沒有。反正他沒講什麽。對了，他還問你呢?”

　　“問我，問什麽?”葉子納悶了，自己有什麽事是值得大明星問的?

　　“他問你哪裡人，平時都做些什麽，學醫不是挺辛苦嗎，為什麽你總是打工?”

　　“啊?他問這些幹什麽，跟他沒關系吧。你怎麽說的?”

　　“實話實說嘍。我手機快沒電了，最後給你再說一遍哈，把多余的工作辭了，趁離殺青還有一段時間，一放寒假就來找我，有我們表哥罩著，保準比在外面打零工掙得多。拜拜！”

　　說完，薛敏就掛掉了電話。

　　又成我們表哥了！

　　葉子眉眼彎彎，跺跺腳，蜷著膀子，麻溜的跑進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