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機開到了這附近最高的山頭上，林雪汐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如果李弗斯真的想拉著她到荒山野嶺裡野合一下，也不會選這麽個光禿禿的山包，還有很大的風。

林雪汐此時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她對自己剛才的齷齪想法羞慚不已，為什麽會不相信他呢?他一直是彬彬有禮的謙謙君子啊！他可是我林雪汐看上的男人啊！

李弗斯拉下了手刹，然後從工具箱裡拿出了一把螺絲刀，將車前的喇叭卸了下來，拆開喇叭，取出了裡面一個甜甜圈狀的磁鐵，他把磁鐵吸在了駕駛室上面的鐵皮上，然後把猴子表摘了下來，吸在了磁鐵的上面。

“借你的刀用一下。”李弗斯把手伸向林雪汐。

林雪汐將那把折疊匕首從兜裡掏了出來，交到李弗斯手上，心裡很不是滋味。

“這把刀是他剛送我的，現在卻用到了‘借’字，他這是要跟我劃清界限嗎?”林雪汐開始胡思亂想，她一直靜靜地看著李弗斯，不知道他要做什麽，看不懂也猜不透，但她知道李弗斯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也沒有出言詢問。

李弗斯站在駕駛室的腳踏上，一隻手按在敞開的車門上，另一隻手開始調節猴子表的角度，匕首被打開塞進了猴子表與磁鐵之間，由薄轉厚的刀身可以讓他調節猴子表與磁鐵的側面間隙，李弗斯的神情異常專注，仿佛一位雕塑大師在完成他的絕世巨作，每一個動作都輕微細致到毫巔。

最後，他好像終於完成了，小心翼翼地從車上下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嘴裡開始倒計時:“20，19，18，17……”

林雪汐不知他在搞什麽鬼，但當他的倒計時終於歸零的時候，似乎也為他松了一口氣。她本來還以為倒數結束會有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發生，但一切都靜悄悄的，好像根本什麽都沒有發生。但以她對李弗斯的了解認為，李弗斯絕對不是故弄玄虛的人，所以一定發生了什麽。

“好了，目標已確定被摧毀，我們回家吧。”

李弗斯拿起了猴子表，重新戴回手腕，那把折疊匕首又還給了林雪汐，而那塊磁鐵和喇叭上的零件則扔進了工具箱裡，這個世界的車輛早已不需要喇叭這個功能了。

“等一下，你真的不打算就剛才的事情解釋一下嗎?”拖拉機開回家的途中，林雪汐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她本以為李弗斯會主動交代的，誰知道這個家夥竟然當做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一樣，給她氣得牙癢癢的。

“哈哈，我還以為你並不關心呢。”李弗斯奸詐地笑道，一副欠揍的樣子。

“切，不說就算了。”林雪汐撅起小嘴，臉側向一邊。

“哇！你生氣的樣子好可愛啊！看來以後你得多生氣呀。”

如果此時副駕上坐著的是李馨苒，她可能會直接撲過來掐李弗斯的脖子咬李弗斯的胳膊，大叫著李弗斯你這個混蛋或者李弗斯你到底有沒有人性之類，但林雪汐坐在那裡一動也沒動，也不說話，她只是仍舊板著一張冷若冰霜的俏臉，默默地把嘴撅得更長了一點而已。

李弗斯迅速敗下陣來，就算他明知道林雪汐的生氣是假的，他也受不了了。

“好了，好了，大小姐，別生氣了，我全招還不行嗎?”李弗斯連連討饒。

“呸，誰稀罕聽?”林雪汐嘴角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

“別不聽啊，我剛完成了任務，還沒找你要報酬哪。”李弗斯說話總喜歡用隱晦的表達循序漸進地掌握談話的主動，運用一些心理學的小技巧，再慢慢漸入佳境。

“啊?你是說……你完成了任務?”

“嗯。”李弗斯知道此時不宜過多表達。

“你是說……你殺了班瑞恩?”

“嗯。”

“就在剛才?”

“嗯。”

“你是不是除了嗯就不會別的了?”林雪汐是真的生氣了，明知道自己現在有很多的問題要問，但這家夥好像突然惜字如金了起來。

“嗯。”

怎麽辦?真的好想打他，這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家夥！

林雪汐慢慢舒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姐是個淑女啊！

“那麽，你是用什麽殺死班瑞恩的呢?難道是那塊表嗎?”李弗斯從頭到尾就用了三樣東西，磁鐵、匕首和那塊表，磁鐵和匕首當然不可能遠距離殺人，所以很明顯，關鍵在那塊表上。

“嗯。”

林雪汐覺得自己快要暴走了，她用一種惡狠狠的目光瞪著李弗斯，也不再提問題了。

李弗斯被她瞪得渾身不自在，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讓他誠惶誠恐坐立不安，他不時偷瞄林雪汐一眼，發現她還在目不轉睛地瞪著自己，就趕緊收回視線，好像做賊心虛一樣。

“好吧，怕了你了。”李弗斯在林雪汐目光的巨大壓力下終於崩潰，“其實是伽馬射線暴。”

“伽馬射線暴?”林雪汐幾乎瞬間就把剛才的氣憤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對，伽馬射線暴。嚴格地說，是一種微型高能伽馬射線自由激光發射器，以粒子反應為基礎，瞬間製造大量能量密度極高的同向平行伽馬射線，就像發生了一場微型的伽馬射線暴。”李弗斯開始耐心講解。

“天呐！現在地球科技已經這麽發達了嗎?那我們豈不是可以輕易地摧毀一個星球了?”林雪汐激動地說道。

“並不會。”李弗斯不得不澆下一盆冷水，“我們現在所能製造的人工伽馬射線暴跟宇宙中巨型恆星塌縮毀滅所產生的伽馬射線暴根本無法相提並論，或者說根本就不是一種能量，功率更是相差了萬億倍以上。”

“哦，好吧。”林雪汐有點失望，“那你的這塊表發出的最大功率是多少呢?你不用告訴我具體數值，我也沒有概念，你就告訴我它能造成多大的破壞力就行了。”

“嗯……這個很難確定，猴子表發出的伽馬射線暴，只能對有機生命體造成殺傷，不像核彈粒子彈等等可以有衝擊波和光輻射，殺傷范圍和威力都很直觀。如果非要做個比較的話，它剛出廠的時候全力一擊，可以殺死遠在幾億公裡外的木衛二上的某個移民，但必須保證這位移民在至少四十分鍾之內不會移動，因為假設此時木衛二距離地球七億五千萬公裡的話，伽馬射線暴要四十分鍾才能到達木衛二。”

“人工伽馬射線暴是一種極強的武器，它幾乎可以穿透任何物質，並且不會被反射，而且因為是光速，也無法被預防，如果功率無限大的話，不考慮紅移造成的頻率減弱，它理論上可以攻擊無限遠的距離。但目前我們能製造出來的伽馬射線暴，還處於初級階段。”

“伽馬射線暴是已知的宇宙中能量壓縮得最集中的輻射源，如果要執意殺死一個人，就算他躲到地下深處也無濟於事。”

“不過猴子表發出的伽馬射線暴功率很小，必須盡可能地減少障礙物以保證途中功率不會過多衰減，所以我把車開到了那個山頭上，那裡沒有山形阻擋，碰巧班瑞恩好像在午睡，他跟我的猴子表中間的阻隔只有一堵幾十厘米的牆壁，於是伽馬射線暴輕易地穿過牆壁無聲無息地給他做了一個遠距離的腦部手術，基本查不出死因。”

“可是，你是怎麽定位班瑞恩的位置的?就算那裡海拔高，但空中有很多塵埃，衛星傳回的圖像分辨率也不夠，不可能追蹤得到吧?”做為科技迷，林雪汐總是知道什麽時候該問什麽問題。

“你應該還記得我當時在班瑞恩身上留下了一個納米機器人吧?而事實上我身上還有兩個納米機器人，它們內部各攜帶有一個被同時量子糾纏過的粒子，這樣只要我身上始終保持有一個納米機器人，利用量子糾纏的超距作用，我就可以知道另外兩個納米機器人的方位，就算它們跑出銀河系也一樣。”

“我只需要讓納米機器人跑進班瑞恩的大腦神經中樞，再對著那裡釋放射線就行了。”

“那你又是怎麽調節猴子表的發射角度的呢?就算你知道班瑞恩的腦袋在哪，也很難擊中吧?那可是一百多公裡啊！”

林雪汐是由於費米公司的緣故才成為了鄒獨峰的學生，盡管她沒什麽機會接觸高深的科技，但鄒獨峰對科學尋根究底的態度被林雪汐繼承了下來。

“那是因為我的視網膜上移植了先進的光子定位掃描模板，如果我願意，我可以把眼前看到的圖像切割成無數個等邊的小方格子，對角不超過一微米，甚至可以準確定位到月球上一平方分米的面積，當然，如果沒有納米機器人輔助定位的話，我也只能鎖定我目光所及范圍內的物體。”

“好吧，我現在的確相信我的眼睛是可以治好的了。”林雪汐曾經對五百多年後的科技發展心懷不滿、嗤之以鼻，現在又開始讚歎不已，其實是她自己將標準降低了。

“很抱歉，小汐，你應該知道，克隆技術全部掌握在同盟會手上，你的眼睛短時間內可能還得不到治療。”李弗斯有點傷感地說道，如果可能的話，他真想代替林雪汐承受這份痛苦。

“沒事的，我已經開始習慣了，我這條命都是你們撿回來的，怎麽活著都是賺，唯一的遺憾就是讓班瑞恩死得太輕松了， 應該讓他痛苦萬狀地死去。”

林雪汐臉上和身上的傷已經痊愈，那是她自己用指甲劃的，全都很淺，痊愈後也沒有留下疤痕，腿上的劃傷也早已結痂，估計再過一個星期就可以痊愈，現在只有右眼的傷是個難題。

“我知道你不惜一切代價要殺掉班瑞恩是想為你的好朋友報仇，你說過你們的故事，你覺得虧欠他們，但其實你完全沒必要將他們的死歸咎到自己頭上，你只是提了一個建議而已，他們都是有自主意識和行動能力的成年人，既然他們選擇了跟你走那就等同於默認了你的建議，那當然就各安天命了，你自己本身不也是差點死掉嗎?”李弗斯覺得必須要幫助林雪汐解開這個心結。

“可我還是無法原諒自己，霍洛德曾經提出過反對的意見，我沒有理會，我太自以為是了，也太剛愎自用了，我就是個害人精。”

林雪汐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她太容易被情緒左右了。

李弗斯真是拿她沒辦法，他把車停了下來，一把將林雪汐摟了過來，然後在她的香腮上親了一口。

“別以為裝哭就可以耍賴皮，我的報酬呢?”

林雪汐一下子就沒心情哭下去了，她兩手抱胸，驚恐地看著李弗斯，心想李弗斯不會真的在車上把她那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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