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用之這個人還真是比較讓人頭疼,呂用之勉強能算是這個事情的一方謀主。只可惜,這個人最擅長的還不是計謀。沒錯,他最擅長的就是煉丹。
而且還自稱得道高人,對天下儒學之士,嗤之以鼻,很不待見。
若是在先秦時期,呂用之一定能找到很多道友,可惜自從漢家獨尊儒術之後,儒學得到了很大的發展,當時和儒家齊名的各大學派,倒顯得有些門下凋零了。
但說呂用之說的多少道家真傳,那倒真不見得。
呂用之是謀臣,但估計也是唐末最坑主的謀臣了。
生生將高駢弄的瘋瘋癲癲,他不坑主,誰坑主?
不過現在高駢還比較好運,他還沒遇到呂用之,呂用之現在也還在佔山為王。
高桓前來拜訪呂用之,就是用高駢這個大蛋糕誘惑呂用之為他煉丹,然後讓他主臣二人提前相見。
順水推舟,送一個人情,換來糧草,這是包賺不賠的買賣啊!
高桓越想越興奮,隻是接觸呂用之還是一個頭疼的問題。
高桓讓高茹遞名帖,拜見呂用之,這叫投石問路。
“公子,你又讓我去犯險!你可知道九華山是狼窩嗎?我區區一個弱女子……”高茹日常抱怨道。
高桓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噢!你不去,那麽我自己去吧!”
高茹無奈,隻得接過名帖。接過名帖,還忍不住抱怨道:“得了吧!公子,就你那瘦胳膊瘦腿的!”
高桓白了她一眼,像是在說,你知道,你還不快去。
高茹真不愧是打通了陰陽蹺脈的武者,腳像踩著風火輪一般,一溜煙過去,便再難見她的背影。不愧是風一樣的女子!
不過這高茹還真是有點“中二”病,就平常無奇的送一個名帖,非要像抽風了一般,圍著九華山的寨門繞了一圈。
玄罡之氣四處溢散,嚇得寨門上的嘍嬪┌祝掛暈怯腥死垂ビ泵Υ盜撕漚恰
高茹見此景,不禁捂嘴偷笑。本來就放風天性的她,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等高茹跑累了,才在寨門前叉腰停了下來。
高茹梳理秀發,毫不在的問道:“你們這裡可是有一個叫呂用之的人?我家公子要拜會他!諾!這是我家公子的名帖。”
說完,揚手一抖,直接把書信擲了進去。隨後便揚長而去了。
呂用之早被高茹這丫頭鬧出的陣仗給驚動了。他站在寨門上,打量了高茹幾眼。
伸手一摘,便把空中的書信摘回手中。
高茹那點功夫,能嚇住那些嘍僑聰挪蛔∷桓瞿源系奈娜恕
玄罡之氣孕養在天門靈台,最大的好處就是這點,能時刻感知到周遭的玄罡之氣的強弱。
武將真本事,能有多少,一眼下來,大致也能看出個端疑來。
看出來了,才讓呂用之驚訝,因為一個送名帖的人,都是少見的陰陽蹺脈的武者,可見名帖之人的身份。
呂用之不敢怠慢,他隻是綠林。這個“吃人“的時代,被人惦記上,的確不是什麽好事情。
呂用之拆開名帖,名帖沒有儒家的繁文縟節式的開頭,隻有簡單的幾個字:揚州高桓,前來拜見!
簡潔的名帖,無疑給他的主人加了分。
呂用之很重視,在高桓還沒有到來之前,就開始命人準備接待,而自己則是下了寨門來到門前迎接高桓。
高桓以對這個時代人物的了解,
很順利的見著了呂用之的人。 高桓下馬車,呂用之就開始皺起了眉頭。
呂用之年三十有余,臉生八字胡,身著道袍,就是落草為寇,也不能讓他忘了自己的“老本行”。
呂用之之所以皺眉,顯然是高桓身著的儒士寬衣,讓他心生厭惡了。
其實道家和儒家並沒有什麽仇恨,隻不過是學術主張不同而已。
但是呂用之這個人,很喜歡鑽牛角尖,把道家先聖莊子當成了自己的偶像,學著莊子四處抨擊儒學。
儒家學者會不受呂用之待見,這是很正常的。
高桓先行禮,行的乃本朝之禮,這總不會錯的。
呂用之隨意擺了擺手,道:“不知閣下來此所謂何事?”
呂用之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高桓微微一笑,用他早已想好的話,應付道:“聽聞道人善習道法,在下敬慕,特來拜訪!”
呂用之聽到這話,顯得有些意外。
先驚訝的噢了一聲,便請高桓入了營寨。
這是入虎狼窩啊!
高茹緊跟其後,絲毫不敢懈怠。
高桓倒顯得很自然,跟著呂用之進了他的聚事堂。
聚事堂是大小當家左右分坐,一副要吃人的模樣,嚇的高茹更是緊張起來。
呂用之就是頭子,主座當然讓他來坐。
既然是論道,這些人在這裡也沒什麽用。呂用之大手一揮,便讓他們退下了。
“你今日既然是為尋道而來,可曾讀過我道家經典?”呂用之手搭八字胡,問道。
高桓也不敢說什麽流傳不是特別廣的道家著作,項羽的焚書,漢朝的獨尊儒術,讓很多道家經典難都難被世人得知。
所以,他隻好說了流傳比較廣,也是比較出名的名篇。
“在下曾有幸拜讀過先聖的《道德經》!”高桓回道。
“噢?你一儒士,竟然拜讀過《道經》、《德經》!?”(《道德經》分為兩部分,《道經》和《德經》。)呂用之有些意外,不過高桓這麽說,還真是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我是讀書人,但並非儒士。天下之學,皆是我該讀之書,在我看來並無道、儒之分!”高桓說的這是實話。很客觀的說,他既不偏向那一家,也不抨擊那一家。
“賜座!快賜座!天下讀書人,若能有小兄弟這般見地,我道家何故如此!”呂用之不禁感歎,連忙賜座。
“小兄弟,可讀過先聖的《駢姆》、《馬蹄》、《l篋》和《盜蹠》?”呂用之接連問了高桓四部莊周的四部著作。
高桓微微點頭,謙虛道:“略有耳聞!”
簡單的介紹一些這四部著作,這四部著作都是莊子用來抨擊先秦儒學的名篇。
第一部的《駢姆》便是說人腳上多出來的第六根指頭,是人體多余的東西。借駢姆來和人的關系,來抨擊儒學,說儒學便和駢姆一樣,是人體多余的東西。
第二篇,說的是管理馬的伯樂,修剪馬的毛發,在馬的馬蹄上烙上鐵蹄。其實這是在害馬,而儒學就像管理馬的人,而人就像馬一樣。
第三篇的《l篋》則是說了【田氏代齊】的事,因為田氏代齊,是得到當時儒家學派的承認的。齊國本是太公呂尚的封國,可是田氏取代了,這是盜國,儒家卻承認了。再用市井人盜走掛在腰間的鐵鉤,儒家說要判死罪的事,來對比。於是便有著名的【盜鉤者誅,盜國者侯】的說法。
第四篇,則是借用盜蹠和孔子的對話,來進一步抨擊儒家的“虛偽”。
這四篇名作,在當時還是流傳得比較廣的,【聖人不死,大盜不止】、【盜蹠】等詞,皆是出自這四篇著作之中。
既然是來論道的,高桓也不得不和呂用之談論百家爭鳴的先秦往事。
高桓抱著,不讚同,不否認的態度,亂說了一通,勉強也能應付過去。
畢竟這是先秦的事情了,莊子抨擊的也隻是先秦的儒學。儒家發展這麽多年,學術主張有所變化,高桓也不好發表意見。
若說貼臉,強行讚同,以博得呂用之的認同感。高桓更不會去這樣做的,貼臉這種事情,本就不合他的性子。
而且他是來坑呂用之的,又不是來當二當家的,貼臉什麽的,糊弄糊弄得了。
可這呂用之像是遇到知己一樣,拉著高桓的手,那叫一個相見恨晚啊!
後來呂用之說到了,孟子對道家流派楊朱學派的抨擊,讓高桓發表看法。
看來這是最後的試探了,高桓硬著頭皮也要上啊!
孟子的原話是:“楊子取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墨子兼愛,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
孟子口中的楊子,便是先秦時期的楊朱學派。楊朱學派是道家學派的一個分支。 主張【利己】、【為我】(並不是簡單的自私主義,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自己了解)。
在戰國初期,楊朱學派還是很有名的,和墨翟的墨家學說,並稱為顯學。隻不過沒有名篇流傳後世,知道的人很少。
孟子話的意思則是說,楊朱為了自己,要是有從他身上拔一根毛而有利天下的事情,他也不會去做。
而墨翟兼愛,若是有讓他付出自己生命而有利於天下的事情,他都回去做。
孟子不是在誇讚他們,孟子後面還有一句:“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楊子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君無父,禽獸也!”
這句話不難理解,高桓也是知道其中的意思的。隻是不知道該如何說,才能不貼臉,還能讓呂用之認同自己。
高桓眼珠子轉悠,片刻之後笑道:“【夫惟不爭,故天下莫能於之爭!】。”
高桓故作高深,引用了一句《道德經》裡的名言,簡單粗暴,直接表達了自己的看法,而且很好的解決了這個難題。
這句話的大致意思,說白了一句概括:低調,就是最扭逼的炫耀。
他們說他們的,我們不爭,天下人,沒有人可以和我們爭了!
《道德經》真是一個好東西,高桓不禁暗自慶幸,感謝老子為後世留下了,這麽一個提升逼格的道理。
呂用之聞言,深思。良久之後,對高桓誇讚不已。
高桓也笑了,隻不過他的笑有些壞了。
【老東西,你坑完我了!現在輪到你了!接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