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馬車不前不後的停在了少女的面前,少女微感錯愕的後退兩步。
阿古擦著汗回頭看向後面,王玄應正策馬追了上來。
王玄應呲牙怒目,看到陸家馬車停下了,也是連忙勒馬,正要破口大罵,忽覺不對。
陡然間將視線轉向門口的那名女子。
坊門口的女子先是看到陸家的馬車緊急停下,隨後便見王玄應騎著戰馬飛奔過來,更加茫然了。
王玄應也是很意外,張了張嘴,與少女的目光對視了片刻,眼睛轉了轉,隨後尷尬的將目光移開。
此女子正是韋匡伯長女韋尼子,未來的太子妃。
韋尼子看到車窗探出頭來的陸元子,以及車體上掛著的羽箭,似乎明白發生了什麽。
韋尼子咬了咬牙關看向王玄應,眼中多了一絲憤怒。
王玄應也是恨恨的翻了個白眼,掉轉馬頭二話不說策馬離去。
在外人看來不可解的危局,被一個女子的眼神解開了,終究其因還是自卑心作祟。
王玄應雖是太子,但也是才當了半年,而且名不正言不順,在這個講究門望的時代,在他心裡他們王家還是低韋家一等,強行娶了韋家的女人,也不好再當著韋家人的面搶別的女人了。
況且這個未來太子妃的眼神,已經有了一種要和他拚命的意思了。
如果這場婚約在韋家這邊出了什麽么蛾子,他那皇上爹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別看他是太子,他還有個弟弟等著接位呢。
見王玄應走了,阿古這才放下車凳,掀開車簾,芸兒攙扶著陸元子下了馬車。
“尼子妹妹...”
陸元子下了馬車便與韋尼子打招呼,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甚至有些尷尬,她隱約已經明白了一些,只是不明白怎麽會變成這樣。
韋尼子苦笑一聲,道:“一個時辰前,東宮來了四個太監,說是太子要來,讓我在坊門口接駕,沒曾想會是這樣...”
陸元子愣了愣,王玄應怎麽會讓她來接駕,顯然不對,回頭看向阿古,阿古在那裝作若無其事的擦著汗。
陸元子此時終於明白阿古為什麽會直奔這裡,這是故意的,那麽那四個所謂的太監,看來就是他們哥四個了。
“尼子妹妹,”陸元子握起韋尼子的手腕,歉意道,“難為你了。”
韋尼子搖頭:“早就知道王玄應紈絝,只是沒想到會如此胡作非為。”
陸元子也不好多說什麽了,這件事情利用了韋尼子,這是欠了人家很大的人情。
陸元子這才注意到不遠處還有兩個女子等在那裡。
“那是韋珪姐,檀特妹。”韋尼子招呼那二人過來,相互介紹著。
韋珪年齡二十出頭,是韋尼子的堂姐,長得也是如花似玉,韋檀特也有十三歲,是韋尼子的親妹妹,也是嬌小可愛,這韋家真是出美女。
陸元子與她們問好。
韋尼子苦澀的笑道:“檀特妹妹被家母許配給了楊政本呢。”
陸元子點點頭,勉強的擠出一個笑容,她知道楊政本今年也是十四歲,與韋尼子青梅竹馬,韋楊兩家早有婚約,如今韋尼子被賜婚做太子妃,韋家隻好將韋檀特許配給楊政本了。
對於韋尼子此時的心情陸元子大抵也能理解,只是她也不好多說什麽。
而那名叫韋珪的女子卻也是命運多舛,尚在繈褓之中時,韋珪的父親韋圓成就去世了,其弟韋匡伯承襲了爵位,也就是韋尼子的父親,後來韋珪嫁給了隋朝大將軍李子雄之子李珉,李子雄隨楊玄感起兵謀反,兵敗後,李子雄父子被殺,韋珪作為罪官家屬在長安下獄,直到李淵在長安建立唐朝大赦天下,韋珪這才輾轉回到洛陽。
可惜洛陽已不是當年的洛陽,韋匡伯也去世了,韋家的兒女也只能任人擺布了。
這就是亂世中女子的命運,相比之下,陸元子覺得自己的運氣要好得多了。
此時王世辯騎著戰馬過來,看了眼陸元子和韋尼子,隨手將馬車上的一隻羽箭拔了下來,看了一眼,便明白了什麽,一言不發策馬直奔皇城的方向。
陸元子望向王世辯的背影,知道今天的事鬧大了,王玄應回去也沒好果子吃了。
她也終於明白,這一切都是李木楊安排好的一個計劃。
只是心善的陸元子卻覺得這個計劃有些不妥,有一種將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尤其是傷害到了韋尼子。
陸元子茫然的望向悲田坊的方向,雖然她什麽也看不到,卻有種感覺,那裡有人在看著她。
那個人讓她越來越看不懂了。
此時的李木楊,的確拿著望遠鏡望著那裡,鏡頭中雖然看不清陸元子的表情,卻隱約能感覺陸元子那憂鬱的眼神。
在李木楊的心中,他是顧不了那麽多的,他有責任救自己的女人,卻沒必要安慰別人的女人,何況這人是韋尼子。
韋尼子在歷史上是個被人忽略的存在,卻有著波折的人生。
她有著青梅竹馬的戀人卻不能在一起,嫁給了一個偽朝廷的太子,成為了太子妃,然而,王世充投降李世民,她這個太子妃直接被李世民帶回了長安, 收入了囊中,同時也帶走了那個表姐韋珪。
後來李世民登基,韋尼子成為韋昭容,或許是她性格的緣故,或者是她心裡一直惦記著某個人,與李世民同床異夢,所以最終她也只是二品夫人。
相反她的那個表姐韋珪,是個寡婦還帶有一個孩子,結果人家一心服侍李世民成為了韋貴妃,一品夫人。
總之,在李木楊心中,亂世中的女人自有她們自己的運氣,他能利用的就一定要利用。
用一個女人解了這個局,讓很多人都看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立德坊內的梁百年聽到這個消息,望著屋簷下的水漏,癡呆了許久。
在他心中的死局,就這麽被人破了,而且很明顯這就是布好的另一個局,這幕後之人到底是誰?
梁百年曾想過任何一種可能,任何一個可以阻止這件事的人,包括王世辯,在他覺得都是來不及阻止的。
唯獨忽略了洛陽城中的這個女子,一個弱女子,為何能阻止王玄應,仔細一想,有些恐怖,這是一種攻心術啊。
此時的梁百年這才意識到王家的人是自卑的,而那人卻早就發現了這個弱點,攻的就是這個軟肋。
此人到底是誰,心思怎麽會如此縝密?
夜幕降臨,悲田庵的大木塔上,這個心思縝密的人遇到了另一件怪事。
對於他來說,未來的路更加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