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陸士季離開後,元千嬌撲進陸元子的懷裡便放聲哭了起來,陸元子撫摸著他的頭安慰著,她一直擔心父親發現元千嬌,終歸還是發現了,這也在預料之中。
“你爹好嚇人啊,他什麽也不說,就一直看我,看了我一個時辰了...嗚嗚嗚...”
陸元子無語的望向屋外,能夠想象父親當時的表情,小時候,大兄惹禍時,父親都是這樣看著,不打也不罵,父親能這樣看著元千嬌就說明他還是很糾結的,父親一向是很心善的,按說前朝老友的女兒流落到此,應該不至於這麽心狠的,父親到底是怎麽了?
。。。。。。
陸士季離開閨房便去了後院的那間小屋。
其實譚五早就告訴了陸士季閨房內多了一個人的事,而這個人應該就是行刺段達的人。
陸士季一直猶豫著要不要見,他能夠猜到這個女子應該是某個前朝官員的家人,因為死在段達手下的官員太多了,他也想收留他們的家人,但又擔心為陸家惹上禍事,猶豫再三,這才去了陸元子的房間。
見到的卻是元文都的女兒,元家全家被抄斬,沒想到還有個女兒活了下來,這也算好事吧,但也擔心她還要行刺段達,如今的段達出門在外都是帶著幾十名護衛,根本不可能成功的,所以才勸她離開洛陽,放下這個仇恨。
不是陸士季不念舊情,而是實在沒辦法,因為陸家不能招來禍事,後院隱藏的那個人才是最重要的人。
“是元文都的女兒,名叫元千嬌,據說前些日子段達被一女子行刺,很可能就是她做的,我已經讓他離開洛陽了。”
陸士季一邊挑亮案幾上的油燈一邊低聲說著。
少年緩緩起身,油燈照亮了他那張蠟黃的臉,少年虛弱道:
“元卿家是忠臣啊,你不該如此對待他的女兒。”
“您的安全最重要,陸家不能節外生枝。”
“哎,我活著還有何意啊,”少年努力的坐直身子,“大哥他真的隻想當一名醫人麽?”
“卑職不敢揣測,據譚五所說,他已經救活了幾名將死之人。”
“呵,救得幾人,能救得了天下麽?能挽回我大隋王朝麽?”
少年雙臂高舉,面部扭曲,昏暗的燈光下,猶如想要逃脫地獄的魔鬼。
“主上,該吃藥了。”
“我沒病,我只是心病啊...”
“這是他給您的藥。”
“...好吧,我吃。”
。。。。。。
深夜,陸元子將元千嬌哄睡了,輕輕走出房間,來到隔壁。
“小姐,老夫人已經睡著了。”一名小丫鬟端著木盆出來低聲道。
“我娘今天怎麽樣?”
“老夫人又流血了。”小丫鬟低頭看著木盆裡染血的布。
“好了,你回去吧,今晚我陪著娘。”
陸元子的母親患的就是石瘕症,西醫上講就是子宮肌瘤,這也是陸元子用心去學醫,而且是學女科的原因,她要救母親,這個時代專業的帶下醫很少,有的只是產婆,之所以把產婆跟帶下醫相提,也是因為只有產婆才會去觸碰這些病,產婆往往會說子宮裡長了肉石頭,漸漸的也就出現了石瘕這個名字。
醫經上說,因行經之後,寒氣自入,客於胞門,以致血凝,月經不行,而腹漸大,如懷胎狀,其婦壯盛,或半年之後,小水長自消,若虛弱婦,必成腫症。
巢元方對此也做過大膽的推論,
就是取之。 但也僅僅是推論。
陸元子看過太多的醫書,甚至一些民間流傳的奇談怪志,也曾幻想著有這麽一種醫術,能夠取出那個肉石頭,但人體之物怎麽取出,簡直癡人說夢。
可是,如今她見到了,李木楊竟然能取下喉蛾,還敢在眼睛裡動刀,而且他也說了,這種病症有治好的可能,只是需要見到病人,而這就是陸元子最糾結的。
“娘啊,女兒不孝,女兒真的想讓他來給您治病的,可是,女兒知道爹不會同意。”
“女兒也知道這很荒謬,不合禮教,可是,女兒真的不想娘死啊。”
“其實,女兒曾打算陪娘入庵的,不如...”
黑夜之中,陸元子趴在母親病榻旁,喃喃自語著。
。。。。。。
古代的夜很靜,屬於城內荒野的悲田坊更是寂靜,但隱約還是能聽到北面洛河的水流聲。
李木楊坐在案幾前還在畫著圖紙,幾處改造的房屋已經完成,後院還沒建好, 他還想建個地下糧倉,這個難度比較大,因為他不懂地下糧倉的特點,可不是隨便挖個洞就能屯糧的,而且位置很重要,這邊離洛水很近,地下潮濕,並不適合。
李木楊取出望遠鏡找來梯子爬上了正堂的屋頂,看向四周的荒野,夜色下依然能看出四周曾經勾畫出的建築輪廓,如今夯土地基縱橫,長滿荒草。
北面是洛河堤岸,洛水不分晝夜的流淌著,河岸線在悲田坊的西面向北劃出一道弧,西面的這片荒地相對離河岸遠了一些,可惜那片地不屬於悲田坊,如果可以,他倒是很想把那塊地買下來。
南面的荒地倒是不必利用,交錯的殘垣與居民坊隔開也很好。
李木楊拿著望遠鏡又望向西邊,這邊是一牆之隔的悲田庵,悲田庵的面積與悲田坊大小差不多,偌大的寺廟卻隻住著老少二人,而少的那個還不是尼姑,簡直是浪費土地啊。
正當他用望遠鏡觀望悲田庵時,一道人影出現在了視野中,李木楊連忙重新調整焦距。
就見大殿的屋頂,一名白衣女子坐在那裡抱著雙腿望著夜空。
那是一張不惹凡塵的側顏,肌膚冰潔光滑,就連冰冷的月光灑落到肌膚之上似乎都在打滑,形成月色的漣漪,泛著點點晶瑩。
若不是看到她那裸露在月光下的雙腿,和那身白色麻衣,他都無法相信這個女子就是收屍女。
這到底是怎樣一名女子,白天黑紗遮面,不諳世事,只知道收屍,夜裡卻褪去黑紗,以月光洗面,與星星為伴。
怎一個迷字能說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