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乾脆再來到門口勾搭下小道士小道姑們,對妖魔來說,此塔就是最好的守衛,進來就出不去了。我非妖魔,這塔對我來說同凡塔一樣,皇上派了修真者來看守。簡單的道術就能困住我,看守我的都是小輩,共十六人,四人一組,八人一班,分守八方,輪流值班,無一刻有空檔,他們比石像還像石像。
雖然每個方位的人會變,我還是以八卦來稱呼在對應方位上值班的人,誰讓我曾費了七天口舌都沒得到一個人的名字!
我趴在巽位窗前與一溫婉小道姑搭訕:“小巽姐姐,你好面熟,我們好像在哪見過!”
“你他娘的有完沒完,我們在四面八方都見過!”
我原以為她長得溫婉,性子想必也溫柔,才可著她一個人搭訕,她終於忍不住不再當石頭人了,破口大罵,這反差也忒大了。
“啊?太子殿下……”
看到無止境時她瞬間“表裡如一”了,還體貼地接過了無止境手裡的傘給他撐著。她恨我使她在無止境面前丟了面子,暗中掐了個訣打在我的踝關節處,我站都站不穩了。
“你們聊,我先走了。”
我扶著牆離開,坐在背靜處揉著腳踝,眼前突然多了一個人。
“你進來做什麽?不怕我這個魔界少主殺了你?”
巽震兌艮聞言現身,對我施了定身法。
我自嘲道:“哼,原來你還真怕。”
無止境吩咐到:“你們給他解開,都散了吧。”
小巽不放心道:“太子殿下,他詭計多端,不可輕信。”
“我相信阿七不會傷害我。”
見到太子篤定的神色,他們收了道術,都回去堅守崗位了。
塔裡本就昏暗,又因陰雨連綿,更加黑暗,但暗不過黑暗之淵去,除了第三層我都懶得點燈。無止境一直長在陽光下,我吹亮了火折子,單腿跳著將塔壁上所有長明燈點燃,然後我又沿牆壁坐下。小巽也太狠了,用法術給我擊了個對穿,腳踝兩側留下兩塊青紫痕跡。
“你的腳……”
我沒好氣地說:“還不是都怪你!”
他雖不知關他何事,卻依舊道:“我幫你揉揉。”
啊?
“你別看這塔裡昏暗,天還沒黑呢!”
無止境更加不明所以了。
我解釋道:“你每到天黑就變得很溫柔,早上很凶悍!”
“有……嗎?”
他也回憶起來了,那個“嗎”字他自己說起來都心虛。
他背著我一步一步上到了第三層我住的地方,又要了壺熱水給我泡腳,輕柔地按著受傷之處。
我全身緊繃,極不習慣。雙手托腮,說:“小時候,都是我給你洗腳的。”
他停了下來,戰栗地抬起頭,聲音都顫抖起來:“阿……期?”
“境兒,別來無恙!”
跳躍的燭火下,我微微笑著,他淚流成河。
我們並排坐在狹窄的窗前,伴著雨聲互訴衷腸。
“我就知道你沒死,你為何不承認還要騙我?”
“因為我已墮落成魔,不想讓你知道。”
“在我心裡,你只是你。是佛是魔,與我何乾?”
“嘁!你得知我是魔界少主時候還懷疑我殺了你兒子。”
“當時我太過悲傷,無法思考,現在我已冷靜下來,特地來向你道歉。”
“道歉也要拿出點誠意來呀!”
“哥哥,對不起……”
恍惚又回到了孩童模樣,他默書時寫錯了一個字,作為他的伴讀我又被皇后打到屁股開花,他心中有愧,又拉不下臉直言道歉,我便讓他叫哥哥。
五歲的他還不服氣:“我們是同時出生的,
憑什麽我要叫你哥哥?”“‘哥哥’兩個字有魔力,你叫我哥哥,我就不疼了。”
從那之後,我一挨打,他就圍著我叫哥哥,直到十歲那年他才知道,“哥哥”二字並沒什麽魔力,只能疏解他心中的內疚。
我故作傷感道:“好弟弟,你如實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不怪你了。”
他單純地問:“什麽問題?”
我心裡在偷笑,面上嚴肅地問到:“你更喜歡無絕期還是樂無棲?”
他不解地反問:“都是你,有區別嗎?”
我說:“當然有區別!你是把樂無棲當成了無絕期替身,還是對無絕期移情別戀了?”
“只要是你,我都喜歡。”
我想出來的送命題,被他輕松化解。
他靠在了我肩上,雨越下天色越曖昧。
我推開他說:“傻小子,什麽時候學會了甜言蜜語?還是留著哄媳婦去吧!”
從蘭若寺回去之後,無止境仿佛著了魔,日日求皇上放了我,氣的皇上將他禁足在了東宮。
我看著官報賭氣道:“有本事你把小爺我所有情人都關起來!”
“哼!朕可沒有魔界少主有本事!”
樓梯處拐進來兩個明晃晃的身影,在昏暗中待久了,我覺得他倆身上的金黃色尤為刺眼。
皇后道:“說,你究竟給太子施了什麽邪術?他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我說:“皇后此言差矣!我一魔界少主要別人著魔還不容易麽?哪裡用得著法術?”
“好你個小魔頭,還敢頂嘴?來人,給本宮拔掉他的舌頭!”
跟在皇后身後的鄒嬤嬤見皇上沒有反對,從一小太監手裡接了拔舌鉗。方丈三藏法師道:“皇后殿下,此處乃佛門淨地,不宜見血。”
皇后說:“那就用些個不見血的!”
八名捧著幾塊木板竹板的小太監上前,我將他們打飛出去,因我傷了人,修真者又給我施了定身術,我的四肢均被綁於兩隻木板之間,身上被纏上竹枷,頭上被戴上了鐵箍,十根手指也被塞進了拶子中。
“收!”
皇后一聲令下,小太監們開始向我四肢和頭部打入木楔,拉緊身上的竹枷,我感受到四肢俱斷,肋骨也依次被夾斷,但最痛苦的在於頭部,腦袋仿佛要炸開一般,所有想法都被擠了出去,唯剩下一個:快點死!
在我腦海中“求即死”的想法即將隨崩出來之際,皇上說:“都住手吧!這粉身碎骨之刑果然名不虛傳,他全身骨頭都碎了,梓童也該消氣了。”
“看在你肯拿最愛的兒子給我出氣的份上,我就原諒你這十年來的糊塗事!接下來臣妾就不妨礙你們父子敘舊了,先行告退!”
皇后步伐輕快地攜眾宮人離去,這是她平生以來心裡第三次覺得這麽痛快,第一次是她登上後位,把百裡歡歌貶到了掖庭;第二次是她殺了廢太子,以教子無方為名把百裡歡歌充了營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