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求諸於外,煉化靈氣而成靈力,算是取了巧;武者求諸於內,自精氣神中煉出了罡氣,脫去凡身,可謂正道,何來後患?”劉老答道,“據說還有一些隱世不出的宗門,全宗上下都采用以武入道的修煉方法。”
“須要修煉何種法門?用時幾何?”
“能夠以武入道的武功法門雖然不多,但老夫恰好知道一本,之前我曾醫治過擁雪城太守的暗疾,二人交情頗深,他那裡有一份《真武錄》,其中便記載了以武入道的法門,據說是祖輩從一位隱士高人手中得到的,但修煉條件苛刻,少有人煉成。至於用時,取決於個人稟賦和努力程度的不同,一生不入先天者有之,三月即煉神為罡者亦有之。”
“修煉條件是什麽?”
“在打開氣海之前,先開辟識海。”劉老撫須,笑眯眯地看著易亦。
易亦心中一陣狂喜,忽而又想起了什麽事,遲疑片刻開口道:“昨日劉憶她提起的鄧太一可確有其人?”
“確有其人,不過與江湖傳言的不同,他並沒有死於追殺,而是為求道宗所救,老夫曾經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他是不是走了以武入道的路子?”
“小兄弟果然機敏,一點就通。”
“那豈不是說,他留下的《太一劍訣》也能練神為罡,以武入道?”
“呵呵呵,”劉老的笑聲大有讚賞之意,“昨日聽小憶說小兄弟持有半部《太一劍訣》,看來確有其事啊!”
“可是,小子持有的劍訣隻是記載了一些基本的劍法套路,並無內力修煉法門,更無煉精、煉神的法門啊!”
“《太一劍訣》的前九式的確隻是基本的劍法,後三式才記錄了煉血、煉精、煉神的法門。”
“劉老所知道的《太一劍訣》隻有十二式,而斷劍所提供的劍訣卻有十八式,莫非後六式中便隱藏著鄧太一以先天殺不動的秘密?”想到這,易亦心潮澎湃,但表面上不動聲色,拱手謝道,“多謝劉老指點迷津,從今日起我便開始修煉《太一劍訣》!”
“看你樣子應該是自己有辦法找到《太一劍訣》的下半部了,也好也好。”劉老頗為欣慰地看著易亦,“我可以為你提供修煉所需的藥草靈丹,隻是有一個條件。”
“請講。”
“在我死後請替我照顧好小憶,她善良單純,沒個依靠怕是難以在這世上活下去,你天性良善且心思機變,小憶又和你親近,恐怕沒有更好的人選了。”
“敢問是何原因令劉老篤定自己命不久矣?”
“毒,是藥總有三分毒,我行醫煉丹近百年,日日夜夜和靈草丹藥打交道,所中丹毒早已深入骨髓,不出意外怕是活不過今年冬天了。”
聽見這話,易亦忍不住扭頭看向了窗外,初陽溫煦,此時正是草長鶯飛的暮春時節。
“可有解救之法?”
“若是有可行的方法老夫早就將丹毒解了,何必拖到現在,一身修為所剩無幾,苟延殘喘呢?”
“我答應您,在您還在世的時候竭盡所能為您找尋解毒的方法,若是您不幸撒手人寰,我會將劉憶視作自己的親妹妹對待,為她找個好夫婿。”
“好,好,好。”得到了易亦的應允,劉老很是高興,從懷裡掏出一個晶瑩剔透的水晶瓶和一本薄薄的小冊子。
“這裡有三十顆健體丸,可以活血、強筋、鍛骨,這本書上則記載了一些基礎的樁功,足以讓你達到五品武者的地步。
”看來劉老對此事早有準備,胸有成竹。 看著劉老的反應,易亦心知他並不相信自己可以找到解除丹毒的方法。他看了一眼腦海中的《岐黃書》,藥理三篇十二章為“治、補、毒”各四章,而毒篇第四章赫然便是,丹毒,其中詳細介紹了各類丹毒的成因與症狀,也提供了詳盡的解毒方法。
他並沒有貿然把解毒之法交出來,一是時機不到,二是風險太大。
“看來我這個金手指也不是那麽廢材嘛。”他暗自竊喜,收下了丹藥和樁功秘籍。
二人又閑談了一會,就看見劉憶氣喘籲籲地跑進了院子裡,大喊:“爺爺快去幫忙啊!李大娘的兒子出事了!”
劉老聞言,連忙走到裡屋提起一個藥箱,快步走到院子裡。
“小憶,你留下看家。”他跟劉憶交待了一下,然後便邁出大門向東邊跑去。
易亦見狀也跟著劉老的步子,向村子東頭跑去。
清河村依山傍水,地勢平坦,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清河村旁的一條大河――清河,連通了燕國中部與南部,過往船隻甚多,因此清河村也格外繁榮,足有上千戶人家,雖比不得那些巨城雄關,但在這山野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人間繁華之地。
碰巧劉家小院坐落於村西,而李大娘家在村東頭。即使劉老剩余了些許修為在身、易亦年輕力壯,二者腳程都不慢,但趕過去還是花了一盞茶的時間。
沿著青石板路一路疾行,遠遠看見了村東那座橫跨清河的石橋旁有一間面食鋪子,鋪子側面有一條小巷,巷口一名中年漢子正焦急地等待著,看見劉老趕來便遠遠地招呼道:“劉老!這裡!”
易亦和劉老跟著那名中年人進了巷子,拐了一個彎,過了一扇敞開的紅木門,進到了一個天井裡,一名少年正躺倒在黃泥地上,肚子上插著一支箭,渾身沾染著鮮血,周圍的土地都被血液浸透了。
“哎喲!劉大夫您可來了,我這苦命的兒啊,今早進山砍柴的時候被鄰村的獵戶當成鹿子給射了一箭,您快看看吧!”劉老剛進門,一個婦人便哭哭啼啼地迎了上來,嘴裡不住地嘮叨著――正是李大娘。
劉老神色一凝,快步走到傷者的身旁蹲下,發現已經做了基本的止血處理,便試探了一下鼻息和心跳,然後把了把脈,接著扭過頭對易亦說道:“過來搭把手把箭頭穩住,我把箭杆截斷。”
然後又對那個引路的中年漢子說道:“令郎的情況我已知曉,煩請諸位移步到屋內,人太多卻是施展不開。”
中年漢子一句話也沒說,拉著李大娘走進了屋內,其余一些看熱鬧的人也紛紛散去。
易亦走到傷者的身旁蹲下,雙手抓住箭杆的下半部分將其穩住,劉老則從藥箱裡取出一把小鋸。
鋸木聲和李大娘捂著嘴的哭泣聲,徘徊在易亦的耳邊,雖然他盡力穩住了箭頭,但一些微弱的振動還是無可避免地傳導到了傷者的身上,傷口再次湧出鮮血。
很快箭杆就被鋸斷了,劉老又拿出了一把鋒利的小刀,將箭頭附近的皮肉切開,發現箭矢並沒有傷及內髒,他松了口氣,接著再取出箭頭,撒上止血粉,用針線將傷口縫合,最外層再包上一層棉布,在這個過程中少年一直昏迷不醒。
做完這一切後,劉老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對著屋內喊道:“你們可以出來了。”
出來的是那名中年漢子,他走到劉老面前,哽咽了許久,才開口顫聲說道:“劉大夫,我兒子……怎樣了?”
“令郎的傷口我已經縫合包扎好了,血也基本止住了,不過失血了這麽多,傷口又那麽深,即使能挺過今晚,恐怕也會染上箭毒。”劉老的語氣平靜,看來已經見慣了此類情景。
“箭毒?”聽到這個詞,中年漢子的眼睛一下失了神。
易亦知道這個世界所謂的箭毒便是破傷風,一旦感染,必死無疑,但是沒有疫苗他也不知道該怎麽防治。
劉老掏出一疊紙,用藥箱墊著寫了幾個方子交給中年人,叮囑道:“第一份是生肌散,第二份是生血丹,第三份是清毒湯。生肌散外敷一日一換;生血丹內服,一日兩粒,在飯點服用即可;清毒湯用來衝洗傷口防止箭毒,早晚各一次。”
中年漢子隻是機械地點著頭,恐怕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劉老見狀便在每個方子後加上了用法的說明,把紙張疊好放在漢子的手裡,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易亦連忙跟上。
眾人都沒有注意到,少年右手食指上一枚古拙大氣的戒指,沾染了血跡,正微微散發著光芒。
一腳踏出紅木門的易亦,忽然感覺到腦海裡那柄斷劍一陣顫動,回頭張望了一下,卻什麽都沒有發現,便快步離開了。
走在路上,易亦開口詢問道:“那人能活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