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幫盤踞在長江流域，以放排為生意，地盤幾乎是固定的。

所以排幫內部大小字號之前以競爭關系為主。

不過，作為一個建立數百年的大幫派，排幫內部階層幾乎固化。

小字號數目還經常變化，可大字號數目幾乎是數十年乃至上百年都不會有變動。

大字號頂多是誰的地盤變小了，誰的地盤變大了。

就算真有大字號消亡，那也是其地盤縮水到一定地步，不得不並入某個大字號中。

順字號、平字號在排幫大字號中也是排在五的，陳破浪做為順字號號主，與平字號為鄰這麽多年，無數次想過搶一些平字號的地盤，兩家在長江上也多有摩擦，可他卻從未想過要整個吞並平字號。

所以，哪怕歐陽野提出此議居心不良，他仍舊怦然心動。

只是心中的警惕讓他一時猶豫不決而已。

此時歐陽野又道:“邱延平作為平字號號主，此番設計想引發我神木幫與江陵武林開戰，不僅是出手了岸上的江湖紛爭，更是一下子得罪了我神木幫、大刀盟與劉家。”

“如此，本幫主就是直接滅了平字號，讓排幫在江陵府出名，料想馮河通、龐瀝川也難奈何我。不過，我神木幫與排幫到底是唇齒相依的關系，這才退一步，請你過來。”

“另外，我也不妨直說，今日你若不答應此事，不僅平字號不複存，日後順字號也不會好過。”

聽完歐陽野這番話，陳破浪神色複雜，幾番變換，將他心中的掙扎顯露無疑。

他明白，歐陽野說這番話，便等於給了他吞並平字號的大義——順字號若不吞了平字號，平字號就要被滅，如此還不如被順字號吞了。

同時，歐陽野還用順字號利益逼迫他。

如此他如何能不答應?

只是···

“歐陽幫主助我順字號吞掉平字號，應該還有別的要求吧?”幾番掙扎後，陳破浪問道。

“當然有。”歐陽野露出了微笑，仿佛堵住獵物的狼王，說出的話則如同外露的獠牙，“你必須效忠於我。”

“什麽?！”陳破浪滿臉驚怒。

他猜到歐陽野的條件絕不簡單，卻沒想到歐陽野會霸道地讓他效忠！

轉過神來他便悲憤道:“歐陽幫主如此要求，乾脆將我順字號連通平字號一起吞並算了！看我排幫上下會不會同神木幫拚命！”

“拚命?”歐陽野絲毫不將陳破浪的威脅放在眼中，淡淡道:“就算拚命，也是你們排幫吃虧。且不說你，排幫其他那些號主、長老有多少都被榮華富貴平泡得骨頭軟了?你說若我殺了龐瀝川、馮河通，他們還敢和我拚命嗎?”

聽歐陽野這麽說，再想象排幫群龍無首後的情景，陳破浪不由打了個寒顫。

以前他總覺得排幫作為傳承幾百年的大幫派，至少還能在傳承幾百年，現在才知道排幫竟然是如此脆弱。

這時歐陽野又道:“此外，我是讓你效忠於我，並非是讓你順字號效忠於我神木幫?今日你只需簽訂一份效忠於我的誓約文書，對外你仍是堂堂順字號號主，排幫長老，地位尊榮。”

“當然，我囑咐的一些事情你也得遵從，不得背叛我。否則我便會將你的效忠誓約文書公布於世，那樣你陳破浪便再難見容於排幫了。”

說完，歐陽野將一份寫好的誓約文書放到陳破浪面前，定定地看著他。

燕北尋也在看著陳破浪，但很快他目光便轉移到了歐陽野身上，心中感慨非常。

他而今也算是歐陽野心腹了，因此明白，歐陽野早就有收服排幫的想法。

今迫陳破浪暗中效忠只是歐陽野收服排幫的第一步而已。

然而萬事開頭難，只要今日事成，也許排幫被歐陽野收服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陳破浪看著面前這份簡單的效忠誓約文書，再次陷入痛苦的掙扎中。

若是拒絕歐陽野，只是失去吞並平字號的機會，他肯定就一口拒絕了。

然而他明白，歐陽野既然弄出這麽一出，他拒絕的後果便絕對會嚴重到他難以承受。

須知，他順字號現在可是完全仰仗神木幫的鼻息而活啊。

他怎麽拒絕?

沒法拒絕！

“祖師爺！並非我對排幫不忠，實在是我沒得選擇！”

心中悲呼一聲，似是為自己尋到了一個想歐陽野妥協的理由，陳破浪便拿起旁邊的毛筆，按照歐陽野的要求，揮墨在文書上寫下幾列大字——

排幫順字號號主陳破浪，即日起效忠於歐陽野，永不背叛！

這幾列字寫完，陳破浪仿佛耗盡了全身力氣，撲通一聲軟倒，跪坐在地上。

歐陽野收起了誓約文書，直接離開。

燕北尋看著陳破浪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道:“陳號主不必如此，幫主乃天縱奇才，又雄才大略，興許要不了一兩年，你便會慶幸今日的選擇。”

陳破浪低垂的眼皮動了動，沒吭聲。

燕北尋不再多說，也邁步走了出去。

陳破浪的兩名隨從見歐陽野、燕北尋都走了，陳破浪卻沒出來，不由心中一涼，忙跑進屋中。

見陳破浪跪坐在地，並沒有死，也不像受了傷，兩人這才松口氣。

但接著兩人就奇怪起來:號主這是怎麽了?

等到次日，陳破浪開始著手準備吞並平字號之事，兩名隨從這才確定昨日陳破浪那般的原因——高興的。

排幫總舵在金陵附近，距離江陵府頗遠。

因此又過三日，到了八月七日，龐瀝川才趕過來。

而此時，順字號早就通過邱府中平字號的各種名冊、帳冊等重要文件，初步吞並了平字號。

龐瀝川作為實際主持排幫大小事務的副幫主， 進入江陵後，自然很快就了解了之前發生諸多事情。

在他看來，這些事情中最重要的便是順字號借機直接吞並平字號之事。

然而，還未等他去找陳破浪詢問個清楚，神木幫的人也第一時間得知他的到來，找到他跟前，傳歐陽野的話，讓其去見面。

龐瀝川雖然只是初步了解了江陵的情況，卻也隱隱猜測到，順字號吞並平字號之事怕是與神木幫有所牽連，於是便順水推舟，先來見歐陽野。

歐陽野仍住在邱府中，沒走。

而與龐瀝川見面的地點依舊是邱府正廳。

不過此番除了燕北尋陪同外，陳破浪、邱延平、顧清三人也在場。

進入廳中，龐瀝川目光掃了一眼，便落在邱延平身上——和最初被歐陽野打斷四肢擒拿住時相比，而今的邱延平已經萎靡成了一個糟老頭子。

幾天時間氣質、形象便有如此大變，一則是受斷肢之痛折磨，二則是因為在最初對歐陽野、顧清等人的憎恨之後，他整個人都被一股深深的恐懼所籠罩。

他才五十出頭，他做平字號號主幾十年，積累了百萬家財，尚未享受夠，他還不想死。

這時，歐陽野並沒有堵住他的嘴，因此一見到龐瀝川，邱延平就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滿眼懇求，聲音沙啞叫道:“幫主，救救我，救救我啊！”

龐瀝川並沒有答應什麽，但目光從邱延平身上收回後，卻是銳利地看向歐陽野，質問道:“邱延平是我排幫長老，便是有錯，也輪不到歐陽幫主處置吧?”

【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