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乾幫向民間征購戰爭物資的布告。
若是往日大虞所出的類似布告,百姓大多是看了眼,或者聽人念了遍,就搖頭歎氣地走開。
因為過去無數的事實告訴他們,大虞朝廷不論是征購還是征收,百姓都要被貪官汙吏剝去一層皮,甚至有部分人會因之家破人亡。
今日百姓圍著乾幫張貼的征購布告,卻是因為上面內容太讓人詫異。
“這位秀才,你方才念的,這乾幫征購豬鬃每斤比市面上還貴半錢銀子,真的假的?”一位老漢向旁邊念布告的書生問道。
“小可只是童生而已,不敢稱秀才。至於我方才所念,布告上白紙黑字,確實如此寫的,不過嘛···”
“不過什麽?”老漢追問。
“官府做事向來隻佔百姓便宜,哪裡有反過來讓百姓佔便宜的?因此小可猜測,這乾幫實際征購這些物資時怕是多有貓膩。”
書生才說完,旁邊就傳來一聲大喝:“哪個在這裡說乾幫的壞話?老子剛在城裡乾幫征購物資的地方賣了幾張狼皮,每張皮子比市面上多出一錢銀子,哪裡有什麽貓膩?”
“這位大哥說真的?”立馬就有幾個準備進城賣山貨的山民問起來。
那喝斥書生的漢子拿出一把碎銀子,道:“當然是真的,這白花花的銀子難道還能有假?要是還不信,你自個兒去問哈,跟布告上說的不一樣,你就莫賣給他們嘛。”
這位漢子說的很在理,因此立馬有好幾個方才在布告邊猶豫的山民步履匆匆地進城了。
待布告下圍觀的人少了些,便有人看著那邊規規矩矩守城門的乾幫兵卒,感慨道:“我看這乾幫還是好的嘛,佔了魚複縣這麽長時間,都沒見欺負我們小老百姓,反倒是以前那些個貪官汙吏、山匪、壞了良心的奸商豪紳被他們公審砍頭,殺了個乾淨。”
這時又有另一個書生道:“要說這乾幫,對我們平頭百姓卻是比以前官府好多了,可就是格局小了些,到現在還是個幫派。我瞧著啊,說不定哪天就讓人給滅了。”
“就是嘛。”立馬有人出身表示讚同,“聽說南面那個佔了萬川縣城的張麻子都敢自稱萬川王,前天聽人講乾幫快佔了整個荊省,我都不信。要是乾幫真有那麽大地盤,那乾幫幫主為啥子還不敢稱王?”
“出頭的椽子先爛,說不定是人家想晚點稱王呢?”有人猜測道。
先前說話的人卻不屑,道:“屁,他就是不敢稱王,膽小嘛。依我看,那個乾幫幫主胸襟還不如張麻子咧。”
旁邊不少人聽到這裡都微微點頭,雖然也有人不讚同,卻是極少數。
見此,歐陽野而不由露出思索之色。
“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這個大策略不能說不對,卻也許掌握好度。
若是真稱王建制太晚,怕是不止治下這些無知百姓會對乾幫沒有信心,乃至說三道四,便是乾幫內部的幫眾們也會心中失望。
須知,若他歐陽野只是個幫主,那幫眾們名義上就一直是江湖人,是幫眾——哪怕他們已經在做著官吏、兵將的活兒。
若他歐陽野稱了王,下面人名義上的身份立馬不一樣了,甚至都覺得有望成為開國功臣,必然乾勁十足。
下方的百姓也會更早歸心,而不是對乾幫缺乏信任,生怕哪天乾幫就讓別的勢力給滅了。
念及此處,歐陽野連到魚複城細看的心思都沒了,只是進去隨便逛了逛,沒看到什麽大問題,便離開了。
隨後幾日,歐陽野將巫縣周圍幾縣都微服私訪了個遍,這才回到龍脊嶺總舵。
這時,薑白、楊二青、劉生對他先前提起改革政務機構之事的信件也有了回復,三人還是都表示讚同。
並且,薑白在回信中隱晦地探問了什麽時候稱王建制。
劉生回信中也提及了此事,並且更加直白。
他在信中說,而今軍中將士常有私底下議論乾幫未來的,甚至有人懷疑幫主是不是永遠都不會稱王,就想等以後誰得了天下再投靠過去,給人當臣子。
其次,乾幫軍隊每次奪取一地之後,用乾幫的名號張榜安民往往有種“名不正,言不順”之感。
負責管理地方的“幫眾”為百姓做的事不少,但獲得百姓的信任卻頗為艱難。
還常有地方百姓詢問乾幫是歸哪個王或者皇帝管的,類似問題總讓乾幫幫眾無法回答。
歐陽野這番微服私訪之後,原本就有將稱王建制之事提上日程的想法,現在看三人回信也反映了此事,便立馬做出了決定,準備在攻下義陽三關後,將稱王建制與政務機構改革一起進行!
這事當然也是要提前知會楊二青等人的,一則是讓他們有所準備,二則也是讓他們先放出風去,安撫下面人的心。
···
回到龍脊嶺第二日,歐陽野便得到山腳下鑄造坊的稟報,他所要的神兵級大刀將要鑄造成胚,請他下山準備給刀胚滴血。
歐陽野雖然如今已經有了吸星納雲手、天佛降魔掌、無色無相身、至尊霸體等諸多神功在身,但對那《養刀決》的威力仍是充滿期待,對這病神兵級大刀也盼望已久。
於是, 他得到這個消息後,便第一時間下山來到了鑄造坊。
“幫主請看,我們用的乃是時下最精妙的鐵模成胚法,因此等會兒金水便將注入這鐵模之中。”
溫度至少要高出外面十度的熔爐邊,鑄造坊主事親自給歐陽野解釋著。
歐陽野聞言點了點頭——刀胚模具做的確實頗為用心,這點哪怕他這個外行也看得出來。
隨後,旁邊一名老工匠附耳跟主事說了句“時間到了”,主事便點了點頭。
然後便聽有一名壯碩的赤膊中年工匠高喊道:“金水出爐了—!”
隨著這聲喊,很快便有如熔漿般的金水順著溝槽注入那大刀狀鐵模具中。
待金水將盡,主事便帶領一乾周圍管事、工匠一起抱拳躬身道:“請幫主滴血認刀!”
歐陽野詫異地看了那主事及眾人一眼——不是因為他們弄了這個儀式,而是奇怪他們為何用“認刀”一詞。
但歐陽野動作卻沒有遲疑。
只見他用指甲劃破了手腕,灑出一溜血珠,落在剛成形的刀胚上。
血火相觸,發出呲呲呲的聲音。
此時距離歐陽野正式成為先天已經有三個月,在丹藥、藥膳供應不缺的情況下,他早就將肉身練到了煉髓的地步,距離“氣血相激成罡氣”的境界也僅有半步之遙。
因此,他的血液因猶如鉛汞般,極為粘稠,也極具凝聚力。
只見那一溜血珠落到火金色的刀胚上後,竟然來回滾了幾圈,才漸漸溶於刀胚中。
而隨著所有血珠都消失,原本以暗金色為主的刀胚,豁然變得一片猩紅!
如血在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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