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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出祁連》四、大軍初聚
  上諭已經發出,為了征遼一事,官家特意在河北路設立了新的宣撫使司,以統領河北、河東以及從陝西各路調來的西軍。童貫以樞密使的身份兼任河北、河東兩路宣撫,由此也能看出官家對於此次伐遼戰役的重視。

  童貫如今成了東京官場上最為炙手可熱的人物,風頭穩穩蓋過了躲在背後操控禁中的梁師成一籌。

  還留在江南平定方臘叛亂余波的劉延慶、王淵、辛興宗和折可存等部隊也開始陸續北還,向河北路聚集。而從陝西路各地所抽調的部隊則歸秦鳳路經略種師道節製,也要求在開春後抵達河北前線。

  絕大部分東京官場上的人對於征遼戰役都持很樂觀的態度,想把自家的子弟塞進新成立的河北軍中歷練,以撈取功勞和資歷,為今後在官場上的安排鋪好道路。因為這個緣由,現在童貫更是成了東京官場裡的香餑餑,成了大家爭相宴請的主要人物。

  而那些因身份、地位都夠不著童貫的官吏和富貴人家便四處托門子,找關系,也在想著讓自家的子弟謀一份好差使和前程。對於這些人,童貫倒是一視同仁,不分尊卑貴賤,隻講現錢交易,拿錢辦事。在這方面,童貫因為長期在軍中的緣故,要比那些收了錢的文官們爽利得多,乾起事來有膽量也有擔當,給多少錢辦多少事。

  從這方面來看,童貫的口碑要比拿了人家錢卻辦不好事的蔡攸、王安中等文官們要強得多。這些文官嘴裡是滿口的仁義道德,但在收了人家錢後,有時卻給辦不好事,主要是錢到了他們的腰包裡,即使辦不成事還不給退還,成了肉包子打狗。

  為了準備這一仗,童貫知道東京附近的三十多萬中央禁軍已經不堪大用,除了留下劉法、苗履和姚古三人守著西北邊境,基本上把西軍和河東軍的精銳抽調一空。原來屬於他部下的何灌、王稟、辛興宗、王淵,另外外加上新投靠他的楊惟中等幾支部隊也全部調到了河北路。

  本來任蘭州知州的何灌升了一級,從侍衛親軍都虞侯升為三前三司的侍衛親軍步軍副指揮使。何灌雖然在西軍中呆了多年,但他本就是出身東京禁軍,童貫從中央禁軍中挑選出五萬合格戰兵,充作自己中軍的繁雜任務交給了何灌和擔任中軍監軍的內侍梁方平,另外把東京裡的一些權貴子弟也都安插到了這支部隊裡。童貫只要求他們能充充門面就成,反正也沒指望這支部隊到前線大仗。

  東京禁軍馳廢多年,各營中缺額極多,何灌在接到任務後著實費了不少的力氣可心思,總算是趕在年節前將這支五萬人的大軍給拚湊了起來,對此童貫是感到極為滿意,對何灌的組織和統兵能力讚賞有加。

  殿前三衙裡不少的軍官也是聞風而動,紛紛找門路往何灌所統帶的這支禁軍裡鑽營,劉錡也報名想去前線,但是卻一直沒有得到上面的回復。

  ……

  十二月中旬,寒風呼嘯,沿著渭河通往關中曲折漫長的官道上,一支大軍在白雪茫茫的原野中穿行著,前後綿延出數十裡出去。早已經冰封的渭河如同一條晶瑩的玉帶,在綿延的雪山之間蜿蜒穿行,日近黃昏,皚皚的雪山頂部閃爍著金色的余暉,讓整個天空都變得朦朧起來。

  跨下的戰馬在鼻孔中呼出兩團濃重的白霧,李峴在身上裹著厚厚的狐皮大氅,頭上戴著翻毛的皮帽,脖子和臉上也在厚厚的長毛巾的包裹之下,只露出了一對眼睛。天寒地凍,皮帽和毛巾的表面已經結滿了白色的冰霜。

  一杆上面繡著個鬥大的黑色李字的紅色將旗在隊伍前方隨風飄蕩著,李峴舉起右手,中軍虞侯高用隨即高聲喊道:“止,全軍就地扎營!”

  這支隊伍三千和李峴差不多打扮的騎軍紛紛下馬,從馬背後面取下工具,開始在道路兩旁的田野裡清理積雪,為後面運送輜重的隊伍搭建帳蓬平整場地。這支從隴右出來的隊伍雖然久歷苦寒,對於嚴寒的忍受地要遠遠超出了大宋國的其他部隊,但在數九嚴寒的天氣下行軍,對於這些軍卒而言,依舊是一大考驗。

  成卷的氈帳從騾馬所拉的大車上卸了下來,很快,一頂頂帳蓬在雪地裡冒了出來。

  翟進帶著一隊親兵從後面趕了上來,他所統領的熙河軍本部五千人馬,只有一千騎軍,走的比李峴要慢,每次都是李峴在前面給這廝打好前站。

  “種帥要我們到他的中軍營去一趟。”翟進並沒有下馬,而是騎在他的大黑馬上對李峴說道。

  “嗯,我知道,等這邊扎好帳蓬我就過去,你先下來等一會兒。”李峴站在自己的帳蓬著對他招了招手。

  翟進跳下馬來,跟著李峴走進了他的大帳裡,“特麽的,你小子真會享受,難怪劉帥在臨來前囑咐我要一直跟著你一起行動,原來你在輜重裡屯了這麽多好東西。”

  “哼哼,到了戰場上還得指望這幫弟兄們給賣命,你不把他們喂飽了哪來的力氣和敵人去拚命?”李峴說道,雖然這一路上大軍的糧草是由地方上供應,但李峴知道這大宋國的文官們是什麽德性,提供的糧草拿來喂牲口還差不多,給人吃麽,絕對難以下咽,所以就自己帶了不少乾肉、乾菜和奶粉、奶酪之類的副食品出來。這些東西用來熬成熱湯,再泡著那些硬得跟鞋底似的糜子面餅,就能就和著吃了。

  這翟進是李峴確定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被改變了命運的人中間的一個。

  在另一個世界裡,翟進因為受劉法戰敗而死的牽連,被革官去職,直到金軍南侵,朝廷無人可用,這才想起這位在西軍裡還算有名的將領來,又重新複職起用,改任為河北路第四將將主,在劉延慶手下充任先鋒官。

  在金軍包圍汴梁期間,翟興、翟進兄弟在家鄉河南招募義軍,收復洛陽,生擒金將高世由,是靖康年間宋軍為數不多的幾場勝仗之一。 翟進因功升為京西北路馬步軍副總管兼知河南府,是北宋末年的抗金名將之一。

  只不過老翟雖然勇武過人,無奈時運不濟。他沒在戰場上死在金人的手裡,但卻追擊靖康年間趁著天下大亂而起的大盜楊進時,不慎墜馬,最後被楊進所殺。他身上的悲劇令人在讀史之時,不禁扼腕歎惜。

  李峴瞅著翟進從壺裡倒了一大碗奶茶出來一口氣喝幹了就覺得人生真的有些奇妙,現在老劉沒死在西夏人手裡,而作為劉法親信大將的翟進更是深受重用,軍職也升到了湟州團練使的位置,和李峴是同級。

  他覺得翟進到了靖康年不太可能會再可憐到回到家鄉去招募義軍的地步,有劉法在背後給他撐腰,他在未來的作用不會比那些“中興名將”們要小。

  因為劉仲武病重致仕,種師道接替了他成為秦鳳路經略招撫使,本來這次征遼,童貫屬意的是熙帥劉法,無奈官家選中的前線都統製卻是老種,只能忍下這口悶氣。

  西軍開始陸續調往河北前線,但種師道在西軍中威望很高,加之年歲也大,絕非童貫可以任意擺布之人。童貫當然不甘心把前線的指揮作戰權全都交到老種的手裡,於是動了些心思,將已經投靠他的劉延慶安排到統領河東路諸軍的位置上,成了老種的副手,實際上種師道根本無法指揮劉延慶,這戰爭還沒打起來,就已經埋下了很大的分歧。

  當然,汴梁城裡的那些官員們認為在金國大軍的打擊下,天祚帝都已經逃到了西京,誰也不會認為這仗會真的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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