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澤離開的那一天,一向乖巧的芙荑哭了。
他抱著她輕聲說道:“你還這樣小,我回來的時候,你可能都已經不記得我了,等我當上族官主,就可以還你自由身了,芙荑,我是長澤,你一定不要忘了我啊。”
他走了,沒有回頭,任小女孩兒撕心裂肺的哭聲在身後漸漸消失。
長澤的修行並不順利,因為他靜不下心來。
有一日,他的心慌亂得簡直都要衝破身體了,用盡辦法也壓製不下,最終,他將一縷元神放出了閉關室。
這是絕對不可以的,被發現的話,是要受到天罰的,但是他已經顧不上這麽多了。
他隨著內心的方向而去,竟然來到了酆都的上空。
這裡是僵屍族的地界,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來到這裡。
這時候,他聽到一陣熟悉的啼哭聲,然後便見一女孩兒被關在籠子裡面,一群僵屍圍在她的身邊。
他終究是慢了一步,一白衣男子先他一步,抱著那孩子飛出酆都,停在了半空中。
長澤的心都要撕裂了。
若不是他認出了她的哭聲,他怎麽樣也想不到,自己離開不過才幾年,她怎麽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全身滿目瘡痍,沾滿了黑色的血漬,消瘦得只剩下了骨頭,眼睛裡面全是驚恐。
那男子輕輕掰開小女孩兒握緊的拳頭,柔聲說道:“芙荑?這是你的名字嗎?我叫晟羽,以後,你就跟著我吧。”
長澤有些飄忽,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他明白,有了這個四皇子的維護,她會過得很好。
放下執念,長澤重回閉關室,潛心修煉,終得出關之日。
剛回到昭善宮的時候,還是很繁忙的,但他還是抽出空閑去了後山。
只是想再去尋找一下當年的氣息,然而已經物是人非了。
那棵長生果樹還在,昔去花似雪,今來雪如花,徒留風滿相思。
長澤從未想過,自己竟然還能再次見到芙荑,在自己即將即位的時候。
隻一眼,他便認出了她。
那孩子已經長大了,亭亭玉立,閉月羞花,這些俗氣的詞語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
只是,她果然忘記他了。
其實,他還是有些生氣的,怎麽說自己也照顧了她十來年,多少也應該有些許記憶啊。
和月藍的婚事,是很多年前就訂好的,他對此是毫無感覺的,但又不能違抗,隻好先盡量拖著。
可是,芙荑卻先自己一步嫁人離開了。
她去了九重天,多年前在酆都的時候,他就失去了她,現在,也談不上再一次失去了吧。
他想這樣也好,既然已經無緣,不如就徹底忘記吧。
也許從當年他丟下她毅然離去開始,他們曾經許下的誓言,就已經隨風而逝了吧。
可是,命運是個不可推測的東西,他們竟然在天牢中遇到了。
明明咫尺之間,卻是形與影離。
他們已經好久未見了,那天的她,怎是一個美字可以形容。
他可以看出來,這些年,她過得很好,似乎只要是不在昭善宮,她過得都很好。
北冥如此,九重天亦是如此。
是啊,昭善宮,雖說是她名義上的家,可是,那裡的人,卻從未給過她半分的親情。
他曾自認是她唯一的親人,現在看來,自己做得也是不合格的啊。
她有了師父晟羽,有了丈夫風啟,以後還會有孩子,而他,連故人都不算。
他當年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已經消失了。
陌路,這樣也好。
只要她好就行了。
月藍的行為,罪不可恕,但她畢竟為自己擋下了一擊,而且,姬舟權和姬舟夫人都來請求過自己,他想,於情於理,他都應該去試一試的。
他知道,成功的幾率不會很高,只是給他們一個交代罷了。
字裡行間的墨痕還泛著酒香, 他是真心以待的,卻不想,竟是芙荑的戲弄。
她說自己的血髒,殊不知,他早就將血融進了她的心房。
那個天真的孩子,終是變了。
他向來能夠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但是,那一日,他失控了。
只因,那人是她。
“或許,我做這些事情只是想讓你開心。或許,我還挺喜歡你的。”
當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裡面是多年未見的靈動。
深埋心中的情種,終有破土而出的一天,然後就會迅速滋生,他知道,自己從未真的放下她,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渴望,所以,他快速離開了。
回到昭善宮,他便在後山的長生果樹下建了一間竹屋,作為他養心的地方。
那日,他隨手舀起一捧泉水解渴,剛入口便吐了出來。
淚水一湧而出。
究竟是天做弄人,還是錯付光陰,這竟是忘憂泉。
成人有法術護體,自是不會有什麽影響,可是,當年他因閉關修行而離去的時候,芙荑還不到十歲。
怎讓終日以此為生的嬰孩記住他。
難怪她一直都沒有學會念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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