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裡面忽然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之中,從喧鬧到極靜,這巨大的反差嚇得伊藤三夫大氣也不敢喘。也不知安靜了三秒還是五秒,裡面忽然又響起劈砍鎖鏈的聲音,伊藤三夫聽到這聲劈金斬鐵的聲響,立刻打了一個哆嗦。然後兩扇門被人努力的用力的朝裡面勉強拉開一條縫隙,接著三根鮮血橫流的手指扒拉在了門上。伊藤三夫感覺自己的心臟跳動瞬間慢了半拍。隨著門緩緩拉開,一個從頭到腳滿是鮮血,仿佛血池裡撈出來一般的身影出現在門縫處,扒拉在門框上的右手中還握著一把消防斧,這把斧頭也和這個人身上一樣,鮮血不斷淌落,只有左手拿著的三棱刺,卻是滴血不染,唯有三棱刺的顏色越發詭異慘綠妖野。送貨員覺得自己肯定是被八岐大蛇盯上了,全身上下完全被定住了,連一根手指頭都動彈不了。
許驚夢反身將消防通道的門帶上。看見門口堵了一輛裝滿沒拆封的高檔時裝手推車,然後隨手一伸,從推車上面扯下一個包裝考究的衣服包裝盒,撕開包裝,拿出裡面過完年剛剛登上巴黎時裝周的同款亞麻不料的時裝。纏在消防斧柄,防止染了血的斧柄打滑。又掃眼看了一眼通道口癱坐著的中年男人,見全無威脅,索性也懶得搭理,然後一步一個血腳印,走了。
送貨員被許驚夢最後那一眼嚇得魂飛魄散,不由得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瞅著許驚夢的背影,看著這個渾身殺氣,仿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男人。
終於,許驚夢拐了彎,走進一家店鋪,消失不見。伊藤三夫頓覺松了一口氣,終於魂兮歸來,半晌,才恢復了一些力氣,趕緊哆哆嗦嗦的爬起來,推起平板推車就準備跑路。又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剛才電梯間裡湧進去那麽多人,貌似最後就只出來這一個,現在裡面卻這麽安靜,其他人哪去啦?難道是全部坐電梯下樓了?
中年送貨員突然湧現出來強烈的好奇心,可是心底還是有另一個叫做理智以及預感的念頭告訴自己,千萬不要推開這扇門。送貨員畢竟這半輩子就沒做過什麽大膽和出格的事情,想了想自己能夠平平安安的活了40年,靠的就是從來沒有好奇心。又立刻猶豫了,縮回了即將觸碰到門把手的那隻手。然後他又聽見樓下傳來了嘈雜的呼喊喧鬧聲,大批的黑衣人朝著一樓卸貨電梯通道湧去。
送貨員立刻敏銳的察覺今天自個兒遇到的這攤子事,絕對會是明天東京乃至整個東海四島的頭條新聞。而自己,正有幸親歷這個頭條大事件,送貨員心中忽然激動起來。平平安安,從另一個層面來說,其實就是了無生趣,想想自己窩窩囊囊的活了半輩子,既沒有豔遇,沒人賞識,也沒有走出去看過世界,更沒有非凡的人生經歷,甚至沒有升職加薪。連平時三五個不得志的酒友一起喝酒吹牛的時候,自己都沒有拿得出手的談資,只能在旁邊沉默的一杯杯喝酒,然後把自己灌醉。送貨員心底湧出一絲不甘:自己的一個酒友,開貨車的那個又矮又醜的善本,不就是偶然和一個40多歲的老女人睡了一覺嘛,卻已經在自己面前吹了三年的牛皮了,每次喝酒都要吹噓一通。殊不知豬頭肉吃了三年都膩味了,可他卻樂此不疲,到底有什麽好顯擺的啊。
心底這絲不甘驅使著過了半生平庸生活的伊藤三夫,回頭壯著膽子推開門縫朝裡面看了一下——剛才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打開門卻又渾身浴血許驚夢吸引了,忘了順勢看看門後面怎麽樣了——
他只看了一眼。
然後伊藤三夫腦海中突然有一根弦崩斷了,繼而轟地一聲炸開,眼前陣陣發黑,兩側太陽穴突突突直跳,隻感覺乾坤顛倒,天旋地轉,好似跌入輪回——他看見了世界末日景象。
通道裡到處都是殘肢斷臂,殘缺內髒,簡直就是屍山血海啊,屍體從電梯口一直堆積到通道門口,而且屍體堆積的高度明顯呈曲線上升態勢,電梯口只有寥寥兩具屍體,越是到通道口,各種殘肢斷臂組成的屍體堆積的就越高,最後來到通道口已經堆砌有一米高度,都已經把通道門堵死了——
這一瞬間伊藤三夫竟然還有空想到,難怪剛才那個年輕人拉開門的時候好像很吃力的樣子。通道裡面從門後面開始,原本淺灰色的牆壁,白色的地面,黑色的吊頂,透明的消防箱,各處牆角,直到電梯間玫瑰金色的金屬門上,整個通道裡面,鋪天蓋地、全無死角,已經全被鮮血染成了統一的、濃鬱的血紅色, 腥味撲鼻。同時這些鮮血碎肉還是無序的滴滴答答的往下淋著血水——這是人間煉獄啊!
鮮血滴落地面,好像水龍頭漏水一般,滴答、滴答的聲音,就是壓垮駱駝的那最後一根稻草,中年男人感覺腦海中有一根弦驀地崩斷了,他張大嘴巴,發出一聲萬分扭曲、高亢、極度恐懼、不似人聲的尖叫,如墮地獄。然後伊藤三夫的眼神迅速變得混濁,最後呆滯。
他已經被嚇瘋了!
許驚夢穿過這家全是最新款巴黎時裝周定製女裝的店鋪,來到最裡面的玻璃牆邊。憂鬱的看著面前的落地玻璃,自嘲道:
“以前覺得為了一個女人跳河跳樓跳懸崖自殺的男人最傻·逼了,沒想到有一天我許驚夢也會為了一個女人跳樓。唉,這就是命啊!”。
然後用三棱刺剝開鋼化玻璃拐角玻璃和金屬框架之間的乳膠封泥,這是特製的三層鋼化玻璃,然後用消防斧在暴露出來的鋼化玻璃拐角一敲,第一層鋼化玻璃立刻碎成了蜘蛛網一般。連續敲了三下,三層玻璃全都碎成蛛網,再用斧頭一推,碎成渣的玻璃立刻擦著商城外牆摔落。一陣大風迎面吹來,許驚夢潮濕的衣衫獵獵作響。他抖落手腕上的鏈子鎖,哐當一聲砸在腳下地面,許驚夢右腳輕踢鏈子鎖,直接給踢下了五樓。
看著從20多米高空飛速摔落的鏈子鎖,根本沒心思管是不是砸著無辜群眾,也不等鎖鏈落地,許驚夢自嘲的一笑,握緊了右手的消防斧,先是後退了兩步,一個加速前衝,唰的一聲,走五樓的這個缺口直接跳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