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開源道:“我的意見和老趙一樣,我們代表了華夏的臉面和尊嚴,這次的東京峰會,就是我們的戰場,如果還沒開戰就被嚇跑了,那我們就是逃兵。
戰場上做了逃兵——是要吃槍子兒的!就算到時候國家不怪罪我,我自己心裡也過不去那道坎!”
雖然華夏代表團組長、副組長是樂福平、華一婕,那也只是因為航天署國際商務部需要主持主導和東京絲路航天峰會與會各國打交道,這樣安排,與各方溝通起來自然方便。並不是說樂、華二人資歷以及職位真的比陳開源、趙大川幾人高。
所以樂福平一收到消息,就立即召開了會議,群策群議,大家一起想應對之策。同樣的,能坐在這間會議室裡開會的,每個人的意見都不能無視。
華一婕道:“先是胡攪蠻纏下絆子,眼看著談判桌上得不到的,接著開始恐嚇威脅,最後就是直接撕下偽裝野蠻搶掠!
倭族這對華的三板斧政策都耍了一百多年了,現在斧頭都生鏽了,也不知道與時俱進。
複興華夏,不是一句空口白話,為了在這次東京絲路航天峰會上擁有話語權,已經有太多人付出了努力和心血。最後,國家更是連秘而不宣的鎮國重器,鯤鵬級飛機都放出來了。前期投入這麽多,如果這趟東京絲路航天峰會撈不回本,就虧大了。我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當初倭族在談判桌上沒得到的,現在即使用刀槍也搶不走!”
易發展道:“我還是堅持我的意見,現在是非常時期,計劃也需要相應做出改變,代表團裡那些跟來做實習工作漲見識的年輕人,和我方接下來的工作開展沒有太大關系。他們再留下來就危險了,應該安排他們先行回國。”
“不行,打仗的時候,講究一鼓作氣,商務談判也講究以勢壓人,方能水到渠成。越是關鍵的時候,越是不能撤,現在哪怕只有一個人回國,明天所有與會國就會得到消息,再被有心人一渲染,所有人都會以為華夏怕了倭族。一旦我們泄了氣勢,對手就會失去對華夏的敬畏之心,到時候,我們在峰會上,再開展談判工作就會舉步維艱。”華一婕堅持道。
一陣手機鈴聲突兀響起,樂福平微微皺眉,屋內幾人因為級別在那擺著,一言一行,皆是關系國計民生。規定上,在開會之前——哪怕是像現在這種簡單的碰面會,除了王戰是因為任務需要,個人終端需要時刻保持暢通。為避免受到外界干擾,諸人要將手機關機或者是交給外面的秘書。不過畢竟幾人均是國家要害部門的一二把手,平時開會也沒有不長眼的要求領導關機。久而久之,這些細節,也沒幾個人注意了。陳開源也反應過來了,掏出手機看了一下,隨即將手機掛掉,調成振動模式。
“年輕人先行回國,代表團人數縮減,也能給警衛安保減輕一點壓力。王戰,你說是不是?”易發展道。
王戰頓時尷尬了,好希望自個兒不在場,這種遇到兩個惹不起的領導在爭辯的時候,接誰的話茬順著說都不好——開口了就是得罪人呐。
華一婕點破道:“別扯遠的,老易,你乾脆直接說你想讓你那個外甥江小飛先跑回華夏得了!要說年紀輕就可以回國躲避風險,35局的700多個小夥子們,哪個不比你外甥年輕?是不是他們更應該現在全部回國?”
“華部長,我們發表意見就發表意見好了,不要針對人嘛。我考慮的是國家年輕後輩的安危,將來他們可都是華夏的棟梁之材,可不是存了什麽私心啊。而且,你剛才在避重就輕,我指的是身上擔子不是太重的年輕人,可以坐飛機先回去!警衛局的兄弟們需要負責代表團這麽多人的安全,怎麽能說身上擔子不重呢?”看見陳開源掛了電話後,低頭瞅手機上剛剛發來的信息,易發展靈光一轉,繼續道,
“陳司長,你說是不是?”
陳開源看了一眼易發展,意味深長,然後道:“易主任說得不錯,年輕人是應該多聽多看多學習,多進步。不過那也要分場合,現在明知道有危險將至,再把年輕人留下來,那就不是提攜,而是謀殺!”
華一婕歎了口氣:“老陳你又是收到什麽消息,想讓哪個年輕人回國去?”
陳開源嘿然道:“剛才是工業司的老楊給我打電話,托我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把他兒子送回華夏!以前欠了老楊一個天大的人情,在這件事情上,不好回絕……”
話音未落,會議室裡電話鈴聲大作,帶手機進來的,一個不落,全部響了起來。華一婕看陳開源幾人臉上的表情,已經猜到是那些跟團來的年輕人的長輩們,消息靈通,此刻一聽到風聲,就立即打電話來想把自家孩子趕緊撈回國。
華一婕不理會幾人擺弄手機,道:“來之前,我和樂部長就強烈反對帶這麽多年輕人來東京。結果這些年輕人背後的家長個個神通廣大,硬是到處找關系朝代表團裡塞了100多人。名義上說是跟過來學習工作經驗,其實誰不知道,這些年輕人裡,除了少數幾個確實做事踏實,能力不錯的。其他大多數人明擺著就是來東京絲路航天峰會上走個過場,鍍金刷履歷的。知道倭族私底下怎麽諷刺我們的嗎?他們說華夏過來的簡直就是一個保姆團!
當初想撈好處時,一哄而上,現在遇到危險了,就通通撒丫子想撤了。別的我現在也不說了,就一點,誰家兒郎的命都只有一條,35局的小夥子們都在準備拚命,保護我們,捍衛華夏尊嚴。那些人,有什麽立場憑什麽在這時候,叫他們的兒子女兒先跑回華夏?”
除了開場的時候說過兩句話,其他時候一直處於旁聽狀態的樂福平接過話頭:
“當父母的打拚了一輩子的家業,到頭來不是為兒就是為女,爹媽給孩子找關系鋪路搭橋也是難免的。護犢子亦是人之常情,像我在家就很慣著我小孫子。
我們是華夏官員,平時享受的福利待遇,子女的教育環境,手裡掌握的人脈資源等等,比大多數的普通人都要好很多。
可是,一個人佔了多少資源,享受了多少好處,同樣就要承擔起相應的責任。我一直信奉一句話:國難臨頭,先死官員,再死百姓!現在,是這些根正苗紅的官家子弟,為這個國家奉獻的時候了。統統給老子留下,一個也不準放回去!
至於後方誰想讓自家兒女先跑回華夏的,管他是天王老子,誰要是找上了在坐的任何人,你們讓他自己來東京,親自和我說!還有,遇敵即逃,視為叛國。我醜話說在前頭,代表團裡誰要是敢在這時候偷跑離開東海四島,別怪我將來秋後算帳,給他按上一個叛國罪!
現在,誰還有意見?”
一槌定音!
華一婕長舒了一口氣,真怕這種關鍵的時候,樂福平沒繃住!
夫大國依威而治。如果一個國家一旦忌憚於他國的恫嚇,做出任何妥協,那麽這個國家也就失去了震懾四夷的威嚴。長此以往,各路牛鬼蛇神就會沉渣泛起,國家危矣!
之前那些大佬們往代表團裡塞人的時候,樂福平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沒想到這些人手腳越伸越長,做事也是越來越過分。一場嚴肅的關乎國運昌盛的絲路航天峰會,愣是被搞成了後花園裡的過家家。
認識之人都知道,樂福平是個好脾氣的人,尤其是過了知天命的年齡後,更是天天修心養性。三年前,唯一的兒子又給家裡填了一個虎頭虎腦的大胖孫子,現在樂福平整天樂呵呵笑的是見牙不見眼。
而且,眼看著就要到退休的年齡了,如果不能再進一步,樂福平就要在國際商務司長的職位上退下來,樂福平還是很有想法將自家這個高官提乾成副國級的,做事再加了三分小心翼翼,一貫與人為善,其樂融融。加上平時信奉為官之道就是花花轎子人抬人!所以之前各路大神往代表團裡塞人的時候,樂福平也只是象征性的拒絕了兩次,後來也就懶得管了。導致了這些年和樂福平打交道的人,都以為這個年過花甲的國際商務司長,是個沒脾氣、特別容易打交道的濫好人。
只有那些熟識樂司長的人才知道,年輕時候的樂福平,脾氣跟他老家四川的辣椒一個德行,堪稱極度火爆,最是眼裡容不得沙子。後來讀書見識多了,開始喜歡上研究儒家的君子處世之道,尤其推崇《禮記大學》裡面引申出來的那十一字真言: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到後來樂福平一手漢隸經過多年研練,登堂入室之時,更是早早將“君子不器,是為不爭;君子不爭, 視為無器!”這兩句話手書裱裝,替換了原先掛在辦公室裡的《鵬程萬裡》巨幅的蕪湖鐵畫,時時自省。看起來頗有縱然舉世皆濁,唯我獨醒,絕不同流合汙的風范。這兩句話也完美詮釋了樂福平的正心修身之道。
都說君子之道和而不同,但是說到底,還是以經世濟民、胸懷天下為幾任。樂福平做事一貫抓大落小,小事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大是大非的立場面前,卻從來沒有動搖過,頗有“呂端大事不糊塗”的風骨魄力。
針對代表團人員去留,既然署長都沒有輕易的發表建議命令,而是讓華夏東京絲路航天峰會代表團方面根據實際面臨的問題,自行判斷決議。在如此關乎國運的洶湧浪潮面前,卻總有那麽一撮子永遠只能看到眼前半寸的蝦爬子,冒出來上竄下跳,擾亂軍心。
所以,本來樂福平還在權衡要不要先撤一批人回國,見識過此等場景之後,確是眉頭一皺,大手一揮:既來之則安之,誰也別想跑,都給我老老實實在東京待著吧!
好嘛,既然樂福平你主動將這得罪人的活兒都攬了過去,我們也樂得清淨。不管幾人私下裡怎麽想,起碼現在表面上是其樂融融。除了外甥回不了國的易發展,支吾了兩聲,被眾人無視了之外,各個都是舉雙手讚同。
“好,全票通過決議,全部留下。王戰,把結果匯報給北京方面!”樂福平站起身,朗笑道:
“時間也差不多了,走,老哥幾個一起去見識見識東海四島給我們準備的鴻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