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口的戲班子正站台上有板有眼的表演《柳蔭記》,該劇目講述的是兩晉或南北朝時期,祝英台與梁山伯之間的愛情故事,雖稱不上什麽新奇的劇本,但在這個精神生活相對匱乏的時代,也能收獲許多觀眾為之捧場。
台上此時正表演至全劇最精彩的階段,祝英台得知梁山伯死訊,正悲痛欲絕,人們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許多就在近處的觀眾,甚至都沒注意到,一位身穿黑色勁裝的白發青年,正穿過一張張桌子,有著明確目的的朝某處觀眾席走去。
饒是那一頭吸睛的白發,也沒能將觀眾們的注意力收回來,可見該戲班子的表演功底深厚。
沒過多久,白發青年停住了腳步,雙手環抱在胸前,默默的看著前方。
他視線所及之處,一張圓桌放置瓜果點心以及香茶,整張桌子被一人獨佔。
那是個身穿白色對襟襦裙的美貌女子,一頭烏黑的秀發順著白嫩的脖頸滑下,僅從背影就能看出,這名女子的容貌不會太差。
但是白發青年的目光卻並沒有任何欣賞之色,他眉頭微皺,靜靜的望著女子肩膀處。
在女子左肩,那潔白的對襟襦裙上繡著一支美豔的梅花,在潔白的背景襯托下,白發青年隻覺得自己仿佛看到冰天雪地中,一支孤傲的寒梅傲然挺立,絲毫不懼風霜。
“果然是她,梅蘭菊竹,四君子中的梅君子。”
女子早被戲台上的表演深深吸引,但多年行走江湖的經驗,猛然給了她危險的預示。
梅君子猛地回過神來,下意識往身後看了眼,頓時發現身後半黑暗的空間裡,一位滿頭白發的青年正靜靜的望著她,當看到青年臉上將半張臉都給遮掩住的鐵面具時,梅君子猛地將這個人與印象裡的一張張面孔對比,結合,她很快得出了答案。
“天下第一神捕,江左關濤。”
梅君子秀手抓住腰間的短刀,警惕的打量起四周的環境。
她並不懼怕關濤,論起雙方的實力,梅君子不敢說能打過關濤,但她也有自信,關濤絕對奈何不了她。
梅君子害怕的是,這裡已經被官府控制住。
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梅君子再有自信,也不敢保證在面對關濤的同時,還能從容應對官府的其他高手。
身為江湖人士,梅君子自認偏進俠派,雖然沒幹什麽傷天害理的大事,但涉及江湖紛爭,手裡多少有那麽一兩條命案,雖說平時官府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梅君子卻不敢保證,官府一定不會找她的麻煩。
見梅君子警惕的模樣,關濤嘴角微翹,旁若無人的來到卓側,拉開椅子在梅君子的另一面坐下,靜靜的看著台上表演《柳蔭記》。
“雪山派的梅君子?”關濤半是詢問,半是肯定的口吻。
梅君子絲毫不敢放松:“關寺正,怎麽,這架勢是打算來抓我嗎?”
“不敢,”關濤笑了笑:“再者說,你並沒有犯什麽事,我為何要抓你?”
見梅君子依舊警惕,關濤先是肆無忌憚的欣賞了對方絕美的容顏,旋即才輕聲說道:“放心吧,不用這麽警惕,我只是有幾個問題想要詢問閣下,畢竟你知道的,鄙人職責所在。”
梅君子思索片刻,眉頭輕微舒展開來,默默松開了抓住短刀的手,故作悠閑的靠向椅背。
“我不該喜歡跟官府打交道,這意味著很麻煩,”梅君子毫不客氣的說。
“我保證,”關濤微笑著說:“如果你不願意配合,你會遇到更多的麻煩。”
梅君子目光一凜:“關寺正,你這是在威脅我?”
關濤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似是隨口的開口說道:“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正在調查一年前翠屏劍派的那場案子,如果大理寺的檔案沒有錯漏,你們梅蘭菊竹四君子,當時應該都在翠屏劍派做客。”
梅君子聞言冷笑:“不速之客也算嗎?”
“算,”關濤認真的點點頭:“不管是賓客還是惡客,至少我確定,你能回答我的問題。”
“不,我什麽都不知道,”梅君子果斷否認。
“相逢即是有緣,既然案子剛好碰到難題,姑娘又正好出現在瀘州,正好出現在我面前,我沒理由錯過。”
關濤搶在梅君子之前,切入正題。
“你還記不記得,一年前的翠屏劍派,出現了達摩宗的身影,據說,你妹妹蘭君子的幽蘭劍法,曾被達摩宗的一位小沙彌用了一炷香工夫破解。”
正想反駁的梅君子,在聽到這番話後陷入了沉默。
過了許久,梅君子才面色凝重的點頭:“沒錯。”
關濤點點頭:“其實我想問的,並不是什麽太難的問題,我就想知道,那個小沙彌究竟是什麽人?你對他了解多少?”
梅君子冷冷的笑了笑:“關寺正,這個問題,我想大理寺不可能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關濤點頭:“懷悲小師傅是虛靈大師座下關門弟子,曾一直跟隨虛靈大師修行,值守達摩宗藏經閣長達五年之久……但我想知道的並不是這個,連我都知道, 這個叫懷悲的小和尚身份並沒有那麽簡單,你沒理由不知道,我想問的是,這個小和尚在進入達摩宗之前的身份。”
梅君子略顯困惑:“你打聽他幹什麽?他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我甚至聽說他已經死於那場變亂,打聽一個死人,這就是天下第一神捕的破案方法?”
“可是他還活著,”關濤毫不猶豫的說。
“還活著?”梅君子一怔,旋即臉色大變:“這怎麽可能?”
關濤表情微妙的砸了咂嘴:“看樣子,你並非什麽都不知道。”
“你在詐我?”梅君子頓覺失態,急忙收斂住心神。
“不愧是天下第一神捕,果然名不虛傳,受教了!”梅君子沉默良久,才緩緩說道。
關濤似乎並沒有聽出對方話語裡的怨念,他悠閑的靠住椅背,抓起一顆青棗啃了兩口:“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梅君子輕歎一聲:“抱歉,關寺正,這個問題我確實沒法回答。”
“哦?”關濤眉頭一挑。
“但是,”梅君子思索片刻,補充道:“在翠屏山莊的時候,我偶然聽到一個名字,如果關寺正真想調查清楚這件事,就不該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而是應該去查一查七年前的朱雀飛羽閣。”
儀態悠閑的關濤猛地直起身子,滿臉駭然:“他……他跟朱雀飛羽閣有關系?”
梅君子冷笑著搖搖頭:“我說過了,你不該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除了這個名字,我所了解的情況,並不比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