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語落，注視著面前這名足足高出自己一頭的魁梧青年，往昔這名首席出手的畫面在小約翰顱內閃放。

　　打，是打不過的，得想辦法……

　　眼珠隱晦一轉，臉上肌肉牽強拉扯出一個難看笑容，他看著周星邊說邊退著:“首，首席，你，你找我，有事麽?”

　　傳承自上古武道的殘酷道場，雖然官方上將一名導師和其收的學員們稱之為‘師門’，但道場中的絕大多數師門，如周星的師門這樣，都不會以‘師兄弟’互稱。

　　沒有回答他的口水話，入門時的狂放氣息平複收斂不再狂躁，一切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周星的目光看得小約翰心裡發慌:

　　“其實那件事情的主謀不是我，是，是普雷王喊我乾的。”

　　嗒~

　　說著還再後退，卻腳後跟碰到了牆面沒了退路。讓小約翰心頭咯噔，余光瞄了眼右手邊的密閉衛生間，又沒有焦距扭動著眼珠，被周星的平靜壓抑得心亂。

　　從來沒有過，從來沒有過，感覺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以前的塞納一樣沉默少言，像一張不可忽視的背景板，但從來沒有如現在這樣給人以如此強烈的壓迫過。

　　小約翰觀察著他的眼睛，仿佛在看著一隻小醜表演滑稽，喉頭滑動了下，咧著笑朝周星尬道:“呵哈，塞納首席如果你不說是什麽的話，我就先出去晨練了。”

　　說話間，他經過床頭櫃時，垂放在腿側的右手悄然背在身後，盯著周星腳下緩慢地往一旁繞去。

　　一步，兩步……啪嗒。

　　汗水順著臉頰積聚在下巴，終於隨著動作幅度滴在地上。而在滴落的過程中，這點晶瑩剔透的汗珠倒影著上方的兩人，倒映著主人快若閃電的偷襲。

　　一切，播放在這滴弧形的汗珠曲面上，在它滴落地面的粉碎中拉開序幕。

　　咻~

　　極短的風聲在左耳一響即逝，比周星想法更快的左手瞬間抬起，狠狠撞在襲來的半截維生棒上皮開肉綻，緊跟著以領先神經反射的速度，借力反轉變掌為爪似要扣住小約翰的手腕。

　　啪！

　　將要扣住之時，千水掌刀的水行柔決本能被小約翰用出，右手的肌肉違反常理，瞬間從緊繃姿態化作軟綿的柔骨，脫離了周星的手爪。

　　沒時間猶豫，或者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在汗珠落地後的第二秒，小約翰的左手指尖已然出現在周星的下頜下方直指要害。

　　但周星的胳膊像是早有預料往內一靠，小臂蠻橫地撞開他的手刀，末端蓄勢的拳頭更如閃電一發擊在小約翰的胸口，卻仿佛砸在一塊將凝的水泥上。

　　似乎有七分力道被某種技法，通過肌肉的蠕動抵消。

　　即便如此，小約翰也不好受發出一聲悶哼，右胸肋部傳來鑽心的疼痛，腳下步伐連動趕緊拉開兩個身位。

　　可瞬息的交手，讓他敏銳注意到什麽，眼睛不由發亮:

　　咦?！

　　塞納的招式居然比原來生疏了許多，他的力道也沒從前狠厲了，而且破綻怎麽這麽多了?看來自己未必沒有機會……

　　電光火石，自信佔領高地，小約翰臉上的陰霾在挨了這一擊後散去大半。他重新擺開架勢，毒蛇似的眼神掃視著周星身體的各處要害，陰仄道:

　　“嘿嘿，還以為自己會重傷呢，看來塞納你的身體果然沒有完全恢復啊――啊哈！”

　　語尾突如其來一聲高呼後，他整個人頃刻間衝到周星腰側，一雙手化作道道凌厲的殘影傾瀉而下，‘千水掌刀’行雲流水施展。

　　力與速被對方完美銜接，空氣被襲來的手刀高速擠壓著，周星耳畔仿佛真的響起了道湍急的水流聲。

　　噠噠噠……

　　聞聲之時，倉促間雙腿的肌肉本能緊縮，腳步如彈簧接連避退。

　　但太慢了，“太慢了，塞納！！”

　　跟著周星凌亂的步伐，千水掌刀的‘水纏’身法遊刃有余，小約翰下盤幾個蹬步穩穩跟上，招招手刀偶爾穿過招架手臂的間隙，狠狠劈砍在周星的胸口。

　　本來一貫保持的呼吸節奏被對方打亂，胸口幾次失守令周星胸口氣血翻湧，差點因呼吸不暢被劈到頸部動脈。

　　面對對方潮水一樣的連綿攻勢，局勢極具逆轉。第一次接觸到這種程度的肉搏，周星對應得十分狼狽。

　　什麽狂拳拳法，什麽記憶經驗，統統在對方高壓下漸漸忘得一乾二淨。

　　明明可以看清對方的動作，明明已經能預判到他的攻擊，明明有很多很好的出手機會，但周星自己的身體反應，似乎總是慢對方半拍，甚至不知道如何出拳，顯得笨拙之極。

　　一步慢步步慢，一招失招招爛。

　　越打越趨於防守，越打越束手束腳，不知不覺單純依靠身體的周星像隻大沙包，反被對方逼到牆角。

　　啊~從未有過，

　　在師門一直墊底的小約翰，此時越打越嗨爽到爆炸，心頭是從未有過的酣暢淋漓！

　　肘擊+變形掌刀，“這就是塞納，這還是我認識的首席?！”

　　被格擋後，化刀為爪在其胳膊上留下道道血痕，“哈哈哈，這哪裡是身體沒有恢復，塞納你這根本就是連怎麽打拳都忘了吧！”

　　撩陰腿，被擋的左手下滑穿過間隙，在下巴一抽而過留下一個紅指印。小約翰見狀悶騷變外騷，被自己這招變相掌摑，刺激得騷話不斷嗨到不行:

　　“來找我，來蹲我，來打我啊！你不是很能，你不是想過來殺我的嗎?報仇?就憑你這傷門必去(本土騷話)的廢物！”

　　……

　　傷痕在不斷增多，失守的地方越來越多，胸口經受了太多的摧殘和手臂一樣變得紅腫麻木。

　　像是被打蒙圈了，一個醜陋不堪的疏忽下，周星的臉上狠狠挨了一下，火辣辣的，視野跟著天旋地轉。

　　嘭！

　　屋漏偏逢連夜雨，他的腦門不幸地撞到了床沿棱角，視野逐漸被殷紅的血佔據，神情開始恍惚。

　　得勢不饒的小約翰見此，哪裡能錯過這樣的機會嗎，跟著收招飛躍而起，膨脹著抬起左膝蓋目標直指周星的頸部。

　　……

　　“我要死了嗎?”

　　有人說臨死前的時間會變得很慢，模糊的視網膜上倒映著變大的膝蓋，周星仿佛聽到一個聲音在腦海裡歎息:“我又要死了嗎。”

　　“我是不是該好好再準備一下……太急了，真的太倉促了。”

　　瞬息間，周星仿佛看到了被邪神降臨的安吉星，看到了那個遊走在低能世界， 一次次企圖脫離困境的身影……

　　看到一個堅毅沉默咬著牙齒的男孩，看到了塞納被同門殺害時，那雙錯愕憤怒的眼睛。

　　“我知道，你也很不甘心吧?”

　　此情此景，此時此刻，塞納原先遺留的人生記憶、拳法領悟、招式體會、修煉心得等等，像是與周星找到了一個共同的契合點，

　　一下子爆了。

　　思維領域內，蜂擁出各種信息瘋狂讀取，塞納殘存的記憶碎片終於進度拉滿至100%，周星和這具身體最後的一絲阻礙消散了:

　　我是周星，我是塞納，我是周星亦是塞納……

　　我隻想活下去，僅此而已！

　　――

　　“呵，拳手啊，要麽打死對方，要麽被對方打死！”

　　“生與死輪回不止，要麽生要麽死！”

　　“狂拳，拳也力也，狂也強也。狂拳，王道霸者……”

　　――

　　澎湃的話語在腦海內不斷回響，分秒內快速翻身後用手頂床一撐，雙腿用力跟著牽扯身體……在小約翰膝撞降臨之時，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施展，醒悟的周星終究越過了死亡的紅線。

　　身體還在疼痛，額頭仍流血不止，但這些不再重要。

　　迅速和對方錯開一個身位，狹小的學員房間內，周星看著調整姿態俯衝過來的小約翰，頭一次露出笑顏:“呼~活著真好，不是嗎?”

　　說罷腰部收緊背部發力，力量軸完美運轉，手臂肌肉隆起迎著小約翰詫異的表情，對著他的臉就是迅雷般的一拳。

　　嘭！

　　現在，該輪到我的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