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林克的雙眼，阿賴耶想了很多，可她依然想不明白林克為什麽要這麽做。

或者說她想明白了，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你……你這麽做有什麽好處?”

“沒有好處，除了削弱我和春日的影響力，滋長一些人的野心，對我們來說沒有半點好處。”林克好像完全不在意地說道。

“那你還……”

春日走上前來，回答道:“雖然對我和阿克沒什麽好處，但是對於大多數普通人來說，是有好處的。”

“普通人?”

“對哦，普通人。”林克笑眯眯道，“為了防止蓋亞機關向壞的方向發展，為了防止他們變得為了滿足我和春日而不顧其他人，我們解除了認知扭曲，並打算給蓋亞機關引入第三位神。”

說到最後，林克笑而不語，只是凝視著阿賴耶。

阿賴耶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指了指自己，詫異道:“我！?”

“準確說是絕大多數普通人，而你則可以用來反應他們的訴求，反應他們的真實想法，甚至可以統合他們的想法。”林克笑著揉亂阿賴耶的頭髮。

“你的做法真得很矛盾啊，先是封印我的影響力，將我從意識空間拉到現實中來，現在又說要恢復我的影響力，統合人類的思想。”阿賴耶無力聳肩，“繞這麽大一圈有意思嗎?”

“我可沒說要恢復你的影響力。”林克搖了搖頭，“只是讓收集所有人的真實看法，做一個基於所有人的真實統計數據。”

“嗯——！?”

林克笑道:“當然，你自己的意見也算在你統計出來的數據裡面。我相信你作為人類的統合意識，基本的底線還是有的，不會刻意修改全人類的統計數據吧?”

凝視著林克若有深意的眼睛，阿賴耶明白他的意思。

無論任何一個人類組織都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對所有人類個體進行統計，收集他們對某一事件的看法，從而形成具備絕對代表性的數據。

現代的統計方法只是通過對人群進行抽樣調查，計算出一個相對比例，而這種做法有一個極其嚴重的弊端。

通過對抽樣人群的選擇，同一個問題可以得到兩個截然不同的數據。

因此，看統計結果有一個十分重要的前提，就是這些統計數據的樣本分布，否則就算數據是真的，也沒辦法代表絕大多數人的看法。

而且這還涉及到被抽樣調查的人能夠理解問題，如果連問題都不能理解的話，那統計數據的真實性就更要縮水了。

如果有某種手段能夠快速大規模統計所有人的看法，那一定是阿賴耶這個人類統合意識。

就算是共同體普及的網絡也做不到收集所有人的看法，畢竟他們可以不填、可以故意給出違心的答案。

但阿賴耶不一樣了，她可以直達所有人的心底，繞過人的表層思維，獲知人們的真實想法。

雖然這樣得到的結果會很難看，也十分醜陋，可它最能說明一切。

阿賴耶作為人類的統合意識，如果在這種收集所有人想法的事情上弄虛作假，那麽她就會失去底線，失去繼續存在下去的基礎。

沉默良久，阿賴耶開口說道:“我沒辦法探知……”

不等阿賴耶說完，林克出聲打斷道:“你以為我封印你隨時查看其他人的能力是為什麽?你以為我單單保留這種探知人類內心真實想法的能力是為什麽?”

“你不再庇護蓋亞機關的成員了！?”阿賴耶故意震驚地叫出聲來。

“瞎說什麽呢！”林克沒好氣地按住阿賴耶的小腦袋，“什麽叫不再庇護，

只是給你開放了一部分獲取數據的權限，讓你能夠統計蓋亞機關那些家夥的想法而已。”放開阿賴耶，看著她理了理本就如同雞窩的頭髮，林克攤手道:“事實上，你也可以認為我將原本只針對蓋亞機關的心靈庇護，擴展到所有人類身上。這個解釋你滿意嗎?”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林克特意回頭看了一眼專用鏡頭，給網絡對面的觀眾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

這句話既是說給阿賴耶的，也是說給蓋亞機關的成員們的。

“好吧好吧，我大概知道你的想法了。”阿賴耶有些泄氣地抬頭，“那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阿賴耶深吸一口氣，吐出一口濁氣，表情一變，鄭重地問:“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由你來統治人類不是更好嗎?”

“你這可不是一個問題。”林克沒有回答問題。

“……”阿賴耶無語地看著林克，白了他一眼，“人類是一種貪婪的生物，你是知道的，對吧?”

林克搖頭失笑，說:“說得好，說得太對了，我都沒有辦法反駁。”

“那還不回答我的問題。”

“你呀——行吧，敬人類的貪婪，正是這份貪婪讓人類從野獸變成了智慧生物，否則就不會有現在的文明了。”林克歎了一口氣，仿佛被阿賴耶打敗，“還記得共同體的名字嗎?”

“泛人類聯合共同體?”

林克點頭道:“對，泛人類聯合共同體，不是林克帝國，也不是涼宮帝國，更不是林克與春日聯合王國，而是人類的共同體。”

怔怔地看著林克，盡管已經有所猜測，阿賴耶還是理解不了。

沉默良久，阿賴耶才開口。

“……你要把權力，交還給人類?”

“這本來就是人類自己的權力——主宰自己的命運，人類從漫長的演化中走到這一步不就是為了這個嗎?我又有什麽資格將它剝奪，然後自己佔有呢?”林克嘴角含笑，只是語氣變得正經起來。

“呵呵，呵呵呵呵……”

阿賴耶撫額，莫明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

“哈哈哈哈！這可真是，真是……你就不怕他們聯合起來，竊取你們兩個的力量，反抗你們?”

話語的最後，阿賴耶透露出深深的擔憂。

不是害怕有人有這樣的想法，而是有人正試圖這麽做，只是他們距離成功差了十萬八千裡，有生之年都不可能成功。

甚至放任他們行動，他們的繼任者也不知道何時才能成功。

又或許他們永遠也不會成功。

林克嘿嘿一笑，略帶嘲諷道:“那就來吧，我會坐在魔王寶座上，等著這群勇者上門的。”

“別忘了還有我。”春日緊跟著出聲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