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大夢初醒,亦如失而復得,乙阪有宇終於明白那些困擾自己的問題的答案。
哭聲漸漸減弱、消失,乙阪有宇的心情平靜下來,理性再一次上線。
“請問,我在哪裡?現在又是什麽時間?”
林克笑了笑,沒有立刻回答,反而從身後拿出某樣東西。
那是一個有些殘破的單詞本,或者說單詞卡冊,為了方便攜帶,特意做出吊墜的樣式,這樣掛在脖子上,就可以隨時學習。
“這是你的吧。”
看到那東西的時候,乙阪有宇的瞳孔急劇收縮,整個人都愣住了。
對於乙阪有宇來說,單詞本就是丟失記憶後的唯一精神寄托,也是在迷茫的日子中指引他前進的道標,只要看到單詞本就能讓精神獲得一絲安慰、恢復平靜,也能讓他想起來自己的使命。
以前他不知道為什麽單詞本會有這樣的能力,現在恢復了最初的記憶,再度回想起來,乙阪有宇就知道為什麽了。
固然裡面有他對友利奈緒的愛情因素,但更多的原因則是超能力。
過去的乙阪有宇在發現自己的精神和記憶出現問題後,對自己施加了某種精神暗示,或者催眠的超能力,強化了單詞本在自己意識中的印象,將使命與單詞本聯系在一起,只要單詞本還在,他就不會忘記自己的使命,就能還執著著走遍全世界,掠奪回收所有超能力。
見乙阪有宇又一次愣住了,林克歎息一聲,將單詞本丟了過去。
乙阪有宇下意識想要接住它,只是卻並非用自己的雙手,而是念力。
於是,單詞本理所當然地掉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低頭看著地上的單詞本,再看看自己虛握的雙手,乙阪有宇忍不住顫抖起來。
身體已經記住使用超能力的感覺,肌肉記憶已經形成,像現在無法使用超能力的狀態對於乙阪有宇來說太過陌生,他需要時間適應。
撿起單詞本,乙阪有宇抱在懷裡,享受心靈上的寧靜。
“你的身體已經是超能力的形狀了,沒有超能力你還能正常生活嗎?”林克調侃道。
“……”乙阪有宇身子一僵,扭頭看向林克,“能不要用會引起誤會的話嗎?”
林克聳肩攤手道:“我說的是事實啊。”
“就算是事實也——!”下意識想和林克吵起來,乙阪有宇突然意識到不對,自己似乎放松下來了。
林克眼含笑意,問:“怎麽突然安靜下來了?”
“……”深呼吸,乙阪有宇以土下座的姿勢跪伏在地,誠懇地說,“十分感謝您的救助,只是我還需要去完成我和奈緒的約定,所以——請把我的能力還給我。”
“只要能力?”林克挑眉道。
“……如果可以的話,還請您能送我回去。”
林克笑道:“送你回去當然可以,你的出現好歹也算給我提了一個醒,也不全是麻煩。不過,我覺得你可以多等幾天,反正你有一個用來逆轉時間的能力,多晚回去都不遲。等我解決了你身上的隱患不是更好嗎?”
“可是那個能力需要兩隻眼睛都能看到東西,而我的右眼已經……”乙阪有宇抬起身,欲言又止。
至於為什麽不好奇林克知道自己的能力,對方都能封印自己的能力,有能力檢查一下自己掠奪來的能力並不奇怪。
況且這裡到處都是超能力者,重新梳理昏迷前的記憶,乙阪有宇發現一個可怕的事實。
如果將能力感知到的超能力者以紅點標記出來,那麽在乙阪有宇全世界旅行的時候,地圖上很大一片區域中可能只有一個紅點,若是紅點聚集起來,多半是政府、大資本的秘密基地。
乙阪有宇清楚記得,昏迷前看到的紅點十分密集,密集到每一個人都是紅點。
而且這裡的地圖似乎也和地球不太一樣。
越是梳理記憶,乙阪有宇越是驚駭,記憶中的種種細節透露出很多可怕的事實。
比如說自己似乎撞上了太空飛船一樣的東西,比如說自己是在空間站面對一群未來戰士一樣的超能力者,比如說偶然看到的星空中,掛著好像星環一樣的東西,比如說出現在視野中的兩個地球。
這一切都在說明一件事——他要麽不在原來的世界,要麽不在原來的時間。
但是考慮到超能力過了青春期就消失,乙阪有宇覺得不在原來世界的可能性更大,畢竟他面前就坐著一位明顯度過青春期,變成成年人的強大能力者。
林克倒不知道乙阪有宇在想什麽,他只是隨意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說:“那現在你的右眼是閉著的嗎?要不要我給你找面鏡子讓你自己看看?”
聽到林克的話,乙阪有宇再一次愣住,抬起左手將左眼擋住。
他還能看到林克,還能看到一切。
乙阪有宇的右眼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好了,只要恢復能力,他就可以施展時間倒流,回到過去。
其實乙阪有宇一直都知道的,他拿到過某種治療能力,可以治好自己的右眼,可以像打遊戲一樣回檔,讓一切重新開始。
只是因為與奈緒約定好了,要消除全世界的超能力,治好所有人,他才一直沒有治好右眼,沒有使用時間倒流去改變過去。
乙阪有宇苦笑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眼睛被刺還有理由說服自己不去改變過去,可現在眼睛已經好了,時間倒流已經可以使用了。
“說起來,你和你們同伴是想要消除全世界的超能力,對吧?”林克這個時候再次出聲,打斷乙阪有宇的思考。
遲疑了一下後,乙阪有宇回答道:“是,我一直以來就是為了這件事而努力……”
會遲疑主要是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會知道自己的目的,不過考慮到自己也有讀心、讀取記憶的能力,乙阪有宇也就明白了。
“不得不說,你們還真是圖樣圖森破啊。”林克歎道。
“?”
林克搖頭攤手,說:“你們搞清楚了自己產生超能力的原因,卻沒想過如何利用,反而認為自己得了病,想要消除超能力。你們就那麽相信那個研究者,他說什麽你們就信什麽?”
“……”乙阪有宇沉默不語。
“正常情況下,你們不應該這麽考慮嗎?他得知超能力的產生原因,出於對你們這些超能力者的嫉妒,想要利用你們消滅所有超能力者。”林克繼續道。
“不,不是這樣的,我相信不是這樣的。”乙阪有宇反駁道,“是他救了我們,讓我們有機會改變一切,如果不是他的話……”
林克眼珠一轉,說:“那好,我們假設他是好心,他沒有帶著那個黑暗的想法,他也是真心想要幫助你們。那麽他為什麽要研究消除超能力的東西,而不是維持超能力的東西?在你出發前,他已經是你們那邊的人了吧,有一群超能力者給自己提供資金,充當自己的保護傘不好嗎?他為什麽要將星海學院背後勢力的根基拆毀呢?”
乙阪有宇深呼吸,他也思考過這些問題,也想過各種各樣的可能性。
但他依然選擇相信那位研究者。
“而且有了能讓人產生疫苗,消除超能力的東西,為什麽就沒有讓成人獲得適應性,覺醒超能力的藥劑呢?”林克咧開嘴,發出惡魔般的聲音,“呐,你覺得存不存在這樣的東西?你可是見過隕石樣本的。”
閉上雙眼,乙阪有宇保持沉默,他不能動搖。
林克繼續叨叨:“先用疫苗消滅你們這些超能力小孩,再用覺醒藥劑給自己打一針,讓自己獲得超能力,這樣一來,他和他的團隊就成了僅存的超能力者了。”
“……”
“再說了,為什麽你會覺得只有他在研究超能力,明明你在一路上見過太多太多的研究設施,有那麽多政府、大財團也在研究,還抓了那麽多超能力小孩,你覺得他們手裡有沒有隕石樣本,你覺得他們在研究什麽?”
乙阪有宇瞳孔縮小,有些驚懼地喊道:“別再說了!”
“你在害怕,你在動搖,你在擔心自己做的一切都變成了無用功,甚至是為野心家做了嫁衣。”林克惡劣地笑了起來。
“別說了!!”吼出這句話的時候,乙阪有宇的雙眼隱約有綠光出現。
哢。
有什麽東西裂開的聲音響了起來。
“哎呀哎呀,別那麽激動嘛,我只是說了一個可能性而已,又不一定是真實的。”林克輕巧地擺擺手,“當然,你要是也有過這方面的懷疑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乙阪有宇臉上帶著掙扎,似乎在說服自己不要想那些事情,不要動搖。
眼睛中的綠光開始閃爍。
林克見狀,繼續添油加醋道:“好好好,不說那些假設猜測,就說你一路乾出來的事情吧。你得罪了多少人,破壞了多少研究設施,上了多少大財團的黑名單?你不會覺得這一切都會如此風平浪靜結束吧?”
瞪了林克一眼,乙阪有宇宛如被揭了傷疤的野獸,眼中帶有明顯的敵意。
“他們現在不動你,不動你的朋友親人,只不過是看在你還有能力的情況下,你還是無敵的神。可等到你過了青春期,失去能力之後呢?你自己覺得他們會做出什麽事情出來?”林克再次發出惡魔般的聲音,“失去力量成為凡人的你,能對抗整個世界嗎?”
“我……”
“也許一家兩家會覺得跨國追殺你有成本問題,可當全世界所有勢力都有這個想法,他們聯手的話,顛覆一兩個小國都不是問題,更何況追殺一個失去能力的凡人。”林克繼續道,“以你失去理性那段時間的作風,各種證據之類已經滿天飛了,只等著你失去能力,然後以法律的名義殺死你。”
身體前傾,林克直勾勾盯著乙阪有宇無神的雙眼,說:“能保護你的,只有你的能力。當你有能力時,他們會忌憚你的能力,會恐懼你的能力,不敢對你出手,不敢對你的家人出手,你才能保護自己。”
戳了戳乙阪有宇的心臟,林克埋下最後的催化劑。
“——保護你的家人。你難道想看著友利奈緒死在自己面前?還是想看妹妹被人殺死?”
哢嚓。
某種東西徹底裂開。
乙阪有宇雙眼發綠,一股強大的念力憑空出現,吹飛周圍的一切,連合金牆壁都在念力作用向下外扭曲變型。
然而林克依然坐在那裡,靜靜地看著乙阪有宇表演。
見念力對林克不起作用,乙阪有宇決定挺而走險,使用自己的看家本領。
附身——掠奪。
下一秒,乙阪有宇的身體倒在地板上,他的意識進入林克的身體。
可林克依然沒有變化,只是帶著笑意看著地上失去意識的軀體,輕聲說道:“冷靜下來了嗎?”
這話不是說給地上的身體聽,而是說給被系統困住的乙阪有宇的意識。
區區一個超能力者,連自我現實都沒辦法奪走,更不可能搶走虛空神明的力量,輕輕松松就被系統攔截下來。
如果不是林克早有準備,在攔住乙阪有宇意識的第一時間將之隔離起來,恐怕乙阪有宇的意識已被系統當成病毒抹殺了。
若是換成春日在這裡,恐怕靈能會直接抹掉乙阪有宇的意識,就算乙阪有宇僥幸逃回去,也會變成白癡。
似乎聽到了乙阪有宇的聲音,林克托著臉頰,笑著說:“其實吧,在你昏迷的那段時間,我做了一個實驗,研究了一下你的超能力,把它固定下來,變成永久的了。
“對,也就是說你回去之後,就算年齡超過了,就算打了疫苗,你的能力也會終生保持。而且以你能力庫中的繁雜程度, 恐怕你以後想死都難。
“哎呀,變不回去了,我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沒什麽經驗呢。現在無論是修改還是刪除你的能力,都只有把你殺死這一條路可走了。”
林克又笑了一下。
“所以說,你就認命吧,回去好好當你的神。”
說完,林克不管乙阪有宇是否同意,相當強硬地將他塞回自己的身體中,順手在乙阪有宇大腦中安裝了一個能力管理軟件。
“這是用來管理你能力的東西,它會檢測你擁有的能力,告訴你使用方法、作用和副作用。不過它也只是用來檢測的,你想熟練掌握能力就得自己練習了。”拉著一臉懵逼的乙阪有宇,林克如此說道。
而乙阪有宇還有些暈乎乎地適應著能力,他感覺自己的能力多少有些不一樣了。
盡管沒有奪走林克的能力,可乙阪有宇的能力通過模仿產生了一些變化。
在能力列表的最下方,乙阪有宇看到了一個賜予他人能力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