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薛家出來,瞿正身心俱疲。
“我想睡覺。”
一句話沒說完,回頭不見了孟以非,瞿正嚇得心裡一哆嗦,加快腳步找了一圈,終於看到他的人,這家夥正盯著不遠處的風河港看。
“以非,咱回去睡一會兒行不行?”
孟以非揚眉,推了瞿正一把:“我造了那麽長時間的大船,可自己到沒正經坐過,不如坐一回?”
瞿正:“……都是些小遊輪,小貨船,又不是你造的那些?”
話雖如此,瞿正還是點頭答應。
他隻想休息,在船上休息也一樣。
一上船,瞿正就迷迷糊糊地睡過去,耳邊隱隱約約聽到孟以非和船員們說話的聲音。
什麽這幾年老有幽靈船的傳說,其實好些船員都知道,哪裡是什麽幽靈船,有不少走私船到是真的。
經營走私船的那些船老大個個都不要命,經常半夜出行,鬧得傳言紛紛。
孟以非如今是登州名人,這些船員對他更是崇拜,來來往往的好些人圍著他說笑,一說就是一路不停,雜七雜八什麽都聊。
瞿正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睜開眼,就看孟以非手裡拎著一兜魚過來。
這些魚大大小小的起碼二十多條。
瞿正:“……”
“回頭吃魚鍋。”
夜色降臨。
薛家一片死寂。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連家裡的下人們都低著頭走路,盡量一點聲音都不出。
薛家兩口子也失了往日的精氣神。
以前薛夫人愛聽戲,喜歡打牌,時不時地還愛找一群以前的小姐妹炫耀炫耀她現在的生活。
可她現在只是靜靜地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言不語。
薛副會長還帶著滿腔憤怒,想要找出真正的凶手。
他其實已經認定罪魁禍首就是那個假稱已經同自己的女兒結婚的混帳東西,只是一時沒有證據。
北原勇太昨日參加一場商業聚會,他代表北原重工出席,是相當重要的人物,一晚上都在俱樂部和商界各類人物交流,半夜凌晨才被送回酒店休息。
能給他作證的人,加起來得有幾十個,而且都是說話很有份量的那些人。
“那些人還汙蔑孟小爺,他們想做什麽?要把我的女兒當成陷害別人的工具?”
此時,雨又開始下,淅淅瀝瀝,在這樣寂靜的夜裡,越發讓人寂寞。
張曉帆壓低帷帽,穿過遊廊,打開薛麗的房門,徑直進入衛生間,趴在地上打開手電筒,把手伸進洗手台底下來回摸索。
“痛!”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悶哼。
張曉帆整個身體都僵硬,緩緩回過頭,手電筒的亮光照到客廳,就見瞿正踉蹌了下,從沙發後面站起來,一邊揉著自己的腰身,一邊把孟以非拖起來。
“我的腰,麻了,快沒感覺了。”
瞿正哎喲了半天,孟以非過去打開燈,又叫了外面埋伏的巡捕房巡捕和周探長,讓他們通知家丁,去找薛老爺和薛夫人過來。
張曉帆低著頭站在衛生間,忽然蹙眉,怒道:“你們來幹什麽?這是小姐的房間,不許外人隨便進出。”
瞿正笑道:“這話應該問你,你大半夜的跑到薛麗的房間作甚?”
張曉帆似乎覺得有些冷,輕輕抱住肩膀:“我想小姐了,過來看看。”
此時,薛老爺和薛夫人也到了,面對這樣對峙的局面,薛老爺滿頭霧水,薛夫人卻是了然,伸手按住胸口,大哭起來:“我早說過,張曉帆這丫頭內裡藏奸,不是個好的,你們非不聽,麗麗也不聽,說我多慮。”
“麗麗從小長在我跟前,
她是什麽性子,我能不知道,張曉帆看她的眼神,我還看不出來,我家的傻閨女啊,真是個傻閨女。”薛夫人大哭,“我想了很多,可我萬萬沒想到,你,你竟然對我的女兒下這種毒手。”
此時,薛夫人後悔的要命。
張曉帆臉色雪白,抬起頭,冷聲道:“夫人,您這是什麽意思?我怎麽會害小姐?我把小姐當我的親姐姐。”
孟以非搖了搖頭:“那你的姐妹情,就未免顯得太可怕了一些。”
他頓了頓:“其實第一眼見到你,我就覺得你有些不對。薛老爺還有薛家人都說,你名義上是薛家的女傭,可自小就陪伴薛小姐左右,其實和副小姐也沒什麽差別,你和薛小姐的感情也特別好。”
“可薛麗死了,今天天沒亮,消息就傳到你們薛家,你卻還有時間,有精力好好地收拾你的妝容,化的妝到是不明顯,可你確實畫了。”
孟以非想了想今日初見張曉帆的情形,“你穿了漂亮的衣服,佩戴了好看的首飾,而且你用的香水是你們小姐慣用的那種,你用的粉底,也是你們小姐用慣了的名牌。”
“薛麗自來驕傲,她從不許別人用和她一樣的東西,好幾次舞會上和別人撞衫,撞香水,她都不高興,以前,想必你絕不敢和她用同款,為什麽今天就偏偏用了。”
張曉帆怔了下,閉嘴不言。
“阿正,東西。”
孟以非輕聲道。
瞿正歎了口氣,忍不住咕噥:“到是會支使人。”
卻還是老老實實走過去,彎腰俯下身把洗手台下面一個亮晶晶的月亮吊墜撿起,反手遞給孟以非。
孟以非重新把它掛在了薛麗的手鏈上。
“你就是想找它?”孟以非目光平淡得很,“其實,這月亮吊墜是我來薛麗的房間之後,故意放在這兒的。”
“今天你跟薛老爺一來薛麗的房間,你就看到它了,你自然很擔心,怕這上面留下一些痕跡。所以才深夜造訪。”
孟以非漫不經意的走過去,把整個貼在牆壁上的掛畫《焰火》撕下來。
周探長倒抽了口冷氣。
這幅《焰火》,他可是記得清楚,當年在拍賣會上賣出了兩千塊銀元的高價。
買主就是薛麗。
現在看孟小爺撕兩千塊就和撕廢紙似的,真是有點心驚,他連忙捧著畫放在一邊。
孟以非敲了敲畫布後面的瓷磚,眾人的注意力才轉移過去,竟在瓷磚上看到一點細微的裂縫。
技術人員很快在上面發現了血跡。
孟以非輕聲道:“如果驗血型,血型應該和薛麗的一致。現在我要告訴周探長,薛老爺你們一個事實,薛麗不是在河裡淹死的,其實,她是在自己的房間裡,在自己最安心的地方,死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手中。”
薛老爺和薛夫人登時立不穩身體,虛虛地靠在沙發上,隻覺得事情很是荒唐。
周探長愕然:“可……我們檢驗過水質。”
“張曉帆很聰明,她應該是提前準備好了風河的河水。”孟以非輕聲道,“她住在薛麗房間隔壁,薛麗不拿她當傭人,給她的待遇很好,她有很大的自由,就連房間也很大,想必藏一些河水並不會很難。”
“我來猜猜,你是怎麽殺死薛小姐的?你沒有給她吃安眠藥,也沒有注射麻醉劑,這一類藥物,你想拿到並不容易,屍檢時也能檢查出來。”
孟以非神色間顯得有些悲傷,“你應該什麽都不用做,薛麗完全信任你,你只要當著她的面,神神秘秘的把河水擱在洗臉盆裡,堵上木塞。”
“然後……方法很多,例如,你可以告訴她,你得到一個很好的美容奇方,你自己已經試過了,想和她分享,她就會乖乖地自己走到洗手台前。”
“她很信任你,或許你臉上還帶著笑容,出其不意,用力把她按在水盆裡,使勁全身的力氣壓上去。”
“你一定試驗過很多次,在腦海中想象過很多次,找到最好的出手時機,最好的萬無一失地姿勢……你出手果決,很大膽,也很自信,一直到她死,你都沒有松手。”
薛老爺聽著聽著,整個人都癱軟在沙發上,渾身顫抖。
張曉帆卻十分冷靜:“這些都是你的猜測,案發時我陪著太太聽戲,雖然其間我也離開過幾次,但那點時間,絕對不夠我殺人拋屍。”
“從薛家到風河,開車也需要一個多小時,一個城南,一個城北,中間還有路在施工,需要繞很遠的路,所以,我沒有犯案時間,更沒有殺人動機。”
孟以非一揚眉,到有些想笑:“若是沒被揭破薛麗的死亡地點,你這話到也有些道理,可到如今的地步,你說這些還有何用?”
瞿正都道:“你費盡辛苦把風河水搬運回薛家,還不就是為了製造不在場證明?”
“要說證據,自然是有。”
孟以非幽幽道,“我見到薛麗的屍體那一刻,我就知道,她是在她自己的房間出的事。”
“你們應該都清楚,薛麗是個愛美的年輕女孩子,平日去餐廳吃飯都要換一身衣服,妝容整齊,更不要說出門。如今卸了妝,怎麽可能人在外面?”
“薛家一向門戶森嚴,薛老爺和薛夫人也是老派人,他們家的後宅不容易進出,薛麗的閨房更不容易進出,案發時間能自由進出薛麗房間的寥寥無幾。”
“張曉帆就是其中之一。”
張曉帆冷笑。
薛老爺渾身都在發抖,勉強開口:“孟小爺,就算麗麗死在了她的閨房,可是把麗麗從我們家,運到瞿家倉庫門前,也需要車。張曉帆沒有車,她也不會開車……難道有同夥不成?”
孟以非搖頭。
“她沒開車,是坐船。正經的貨輪和遊輪,都已經不在我家附近的小碼頭停靠,可是走私船不一樣,我已經調查過,昨晚十二點左右有人看到貨船經過碼頭,有短暫停留。”
“還有夜釣的漁民也看到了張曉帆的模樣。”
孟以非輕聲歎息,轉頭看向張曉帆,“你當時帶了一個黑色的行李箱,有兩個挑夫幫你抬過,箱子很重……雖然你喬裝改扮過,但很巧合,漁民看見你的時候,你頭上的帷帽被樹枝掛掉了,他在的那個位置,正好能看清楚你的臉。”
張曉帆臉上的表情終於變得松散,眼睛發紅,淚水泉湧。
“就好像,老天在阻礙我。”
薛夫人一聲哭嚎,撲過來伸手去撕打張曉帆,只是打了兩下她就沒了力氣,整個人癱在地上痛哭。
“為什麽,難道麗麗對你,對你還不夠好?”
“什麽叫好?”
張曉帆暴怒,“不喜歡的衣服給我穿,不愛吃的飯菜給我吃,嘴上親親熱熱喊我妹妹,實際上卻是動不動就拿我撒氣!”
“那個薛麗,除了她有一個好爹,她還有什麽?她有我漂亮?她有我聰明?”
所有人都愣住。
瞿正愕然:“就因為……這些?”
張曉帆閉上嘴,由著巡捕房的巡捕把她帶走,走到孟以非面前,她忽然頓足:“我很奇怪……”
“薛麗的手表。她死亡時間晚上八點到十點,可是她的手表停止的時間卻是半夜一點二十五分。 ”
孟以非不等她問完,就輕輕吐出口氣道,“我根據手表時間去排查目擊者和那條走私船,很容易就查到了……從一開始你就注定會暴露。”
張曉帆不禁悵然若失。
離開薛家大門,瞿正盯著孟以非看了好幾眼:“瞿家頂不住了,你得換個安全點的地方。”
孟以非點頭:“好。”
瞿正:“……你怎麽答應的這麽痛快?”
孟以非瞟了他一眼:“現在登州處於風口浪尖上,瞿家的壓力也越來越大,可是我沒時間糾纏,更不能浪費時間在這些瑣事上,時間很重要。”
“只要能繼續造我的船,且造出來的軍艦能用在該用的地方,在哪裡都無所謂。”
瞿正心中實在有些難受,按了按眉心不去多想,乾脆轉移話題:“張曉帆的舉動很傻。”
殺人是最容易的事,越是簡簡單單的去殺,越不容易被查出,動作越多,反而容易出錯。
張曉帆簡直把不該犯的錯誤都犯遍了。
“你怎麽沒問她,為什麽非要把人擱在你家門口,把你牽扯進去?”
孟以非輕聲笑了笑。
瞿正撓頭:“我知道了。”
這事看似簡單殺人案,其實牽扯會非常大,牽出蘿卜帶出泥的,誰知道裡面會折騰出哪個國家來。
孟以非低聲道:“私底下再讓周探長去查問,明面上還是不要露了消息,雖不知有沒有用,可張曉帆就算要受製裁,也該受華國法律製裁,而不是被什麽亂七八糟的人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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