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雨心裡有點煩躁。
她從來不喜歡楊玉英,到也不是有什麽深仇大恨,都是些瑣事罷了。
記得兩年多以前,榮國府辦賞花宴,楊玉英帶著她同去,那還是她第一次參加京城公府的宴會,也是第一次看到京城貴族的生活。
衣食住行精致到她都不敢想象。
更令人豔羨的是,人家隻當是尋常。
她做夢都想徹徹底底地融入那樣的生活,可她不能,楊玉英卻探探手仿佛就能夠得到,卻偏偏總一副很不稀罕的嘴臉。
到現在她也忘不了,那天京城雙絕之一的夏志明夏公子也來赴宴,夏公子溫潤多情,就如天上明月,眉眼間並無京城公子們常有的驕矜。
她著實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借著酒醉,想找機會與夏公子說兩句話,沒想到卻聽夏公子的友人與他閑笑,聊起榮國府的小姐們。
夏公子隻道:“旁的小姐我不認得,也不熟,唯有楊小姐,一身傲骨,女中英雄,沈兄娶她為妻,實乃幸哉。”
這幾句話也沒什麽。
夏公子只是和友人閑聊時略提起了一位京城的閨秀而已。
可沈若雨不知為何,就是心生芥蒂。
楊玉英和她有多大的不同?鄉下出身,在榮國府身份也是那般尷尬,她算什麽?
尤其是後來再見夏公子,竟然對面不相識,從此,她心裡仿佛長了個洞,一觸就疼,鮮血淋漓。
偏偏這種說不出道不明的煩惱,對誰都不能提,甚至沒法和母親解釋。
晃神的工夫,朱門洞開。
體態修長,腰佩寶劍,一身精乾的小廝板著臉請她們進門。
沈若雨踏進大門時,神色冷淡矜持,帶著一點怨念,沈母眉心輕蹙,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兩個人氣勢十足,但一路走,心中就一驚。
本以為楊玉英的日子應該過得很糟糕,沒想到,她居住的是京城的宅子也遠難相比的豪宅,仆從如雲,各司其職,一派世家大族的架勢。
穿過門洞,走入遊廊,母女二人的身體就漸漸有些軟,腰也略有點彎下來。
沈若雨輕咬貝齒,隻覺悲哀,她們這幾日過得淒苦,甚至連外出的衣裳也顯落魄,可看看人家,處處奢侈。
沈母的面上似憂似喜,一時憤,一時驚,走到玉秀樓的花廳,抬頭看楊玉英捧卷坐在主位上,目光平靜地看過來,才猛地回神。
“沈老夫人,沈小姐,清晨來訪,可是有何要事?”
楊玉英伸手招呼兩人坐下,身邊的侍女npc薑微微端了茶水過來。
【姓名:薑微微,聖光會會長楊玉英的侍女,活動范圍:聖光會駐地。外表高冷,性格粗疏,牙尖嘴利,最愛懟人。備注:她做的飯最好不要吃,她泡的茶最好不要喝,辛酸苦辣不知味。】
楊玉英瞥了眼自家駐地裡,npc頭上的各種標簽,有的強調性格,有的強調特長,當然,大部分都只有名字,但也算做得精細了,每日作為他們的薪水消耗掉的金幣,還算有價值。
沈母眼眶忽然一紅,默默垂淚:“你說說你這孩子,脾氣怎麽那麽大,你受了委屈,娘一定給你做主,何必去和彬兒硬碰硬,男人是什麽樣子,娘是過來人,清楚得很,他們都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兒,你該好好和他說話,軟一點,哪怕哭一哭,求一求,也比硬邦邦地鬧他要好。”
老太太話音未落,楊玉英就笑。
旁邊兩個小侍女更是忍俊不禁,
薑微微以袖掩唇,大大咧咧地衝沈母翻了個白眼。 “我們小姐要怎麽軟?承認自己不姓楊,姓趙?由著沈大縣令坐享齊人之福?為了區區一兩條腿遍地都是的男人,又哭又求,令楊家滿門蒙羞?”
沈母氣得腦子裡嗡的一聲,渾身發顫:“哪裡來的臭丫頭,掌嘴,還不掌嘴!”
“嘖,連皇帝都嫌宮裡的刑罰過重,不肯以自己的喜惡懲處宮女,你個老太太,到比皇帝老爺更神氣哦!”
花廳幾個侍女都抿唇而笑。
沈母眼都花了,轉頭看楊玉英:“玉娘,你也老大不小,該懂事了,趙錦那狐狸精算什麽,便是入了我們家的門,也是個妾,伏低做小的命,怎能同你比?你想對付她,娘自會幫你!”
老太太的臉色有點嚇人。
楊玉英真是挺擔心沈母氣死在她家花廳,處理也不方便,忙揮揮手示意薑微微下去,笑道:“沈老夫人以後可莫要說這些話,讓人聽到,對沈大人不好。”
“前些年陛下就下過旨意,禁止皇室子弟,朝廷官員納妾,流連青樓妓館。”
“沈縣令如今官卑職小,旁人不在意他,他裝瞎子,裝聾子,隻當不知道陛下的旨意,納幾個妾便納了,誰也不在意。”
“可我身為楊家女,對朝廷律法可不敢不當回事,我與沈縣令和離,對雙方都好。 ”
“和離已成事實,我楊玉英與沈若彬再無半點乾系。”
楊玉英神色淡淡,語氣卻並不冷硬,就像是談論今天的天氣,今天晚上吃了什麽飯似的,平平常常。
沈母愣了下,半晌訥訥道:“哪裡就這般嚴苛了,京裡那些王孫公子們……也沒見少納幾個美人。”
楊玉英輕輕一笑:“現在沈公子想納美人,你情我願,誰也管不著,只要趙夫人大度。”
的確,皇帝那旨意下了也沒什麽大用。
很早朝廷就不支持官員納妾,在這方面有各種限制,尋常官員最多能有兩個妾而已,可私底下哪個官員養的小妾也不少,只是沒經朝廷‘認證’。
前陣子還有禦使在朝上當面說,陛下下的是亂旨,一拍腦袋就做的決定。
楊玉英神色冷淡得很:“一會兒我還有客,若沒旁的事,便不留二位。”
沈母一噎,顯是沒想到以前一向孝順體貼的兒媳婦一點臉面也不給她。
偏楊玉英身邊的小丫鬟也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樣:“還敢上門,膽子到不小,這是沈若彬識趣,乖乖同我們家小姐和離了,要是拖著沒離,不知我們家歐陽莊主的劍,認不認他姓沈的是誰!”
沈母臉上一陰,惡狠狠瞪了小丫鬟一眼,她到底臉皮不薄,被掃了興,也隻當楊玉英鬧小性子,搖搖頭歎了口氣:“老身自然有事。玉娘你如今幽居荒山,消息不靈通,娘跟你講,半個月前陛下下旨,各州府擇優秀書院學生報上去,選出最頂尖十人左右,進京參加評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