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英心下也笑得不行。
周曄愣了愣,終於反應過來,卻是輕輕磨了磨牙,哼了聲:“還笑,整日不把心思放在修煉上,都想什麽?你們難道真以為咱們江南書院就天下第一了?”
幾個男生互相使眼色。
周曄氣道:“皇家書院,京城書院,白雲書院,哪一家沒有頂尖的教學資源,沒有最好的生源?別的小書院也不容小覷,等大比時,還不知從哪裡冒出個新人就能吊打你們!”
幾個男生眨眨眼,紛紛道:“師妹此話太偏,咱們修行,隻為修身弘道,怎能想著與人爭強鬥勝?”
“大比自然重要,但山長不是說了,重在參與,只要發揮正常,無論勝負都不必遺憾,雖則學生們所在書院或有不同,到底都是大順兒女,兄弟姐妹,勝一招,敗一招,哪用計較!”
周曄冷笑:“不計較?我怎麽聽說某某人上一次考試落後了三名,氣得直哭?”
眾人:“……”
“孫山長不計較?他和徐先生書信往來吵架爭鋒的事,都傳到京城去,聽聞連當今陛下都知道此事,特意垂詢,他那是不爭強好勝?你們大比的時候輸輸試試?看他怎麽收拾你們!”
一眾學生訕訕一笑。
江南學子,自然是該光風霽月,不重得失,形象很重要,有些事自己知道就行,說出來就不大好了。
“夏曉雪,你娘找你。”
正笑鬧,外面有人喊了聲,楊玉英略一擰眉。
就是夏曉雪都有些意外。
自從上一次見面以來,夏父和夏母就再未來見過她,就是一個口信都不曾送過。
到是夏曉雪隔三差五地要送些點心果子,衣服布料回去孝敬爹娘。
如今夏母找來,楊玉英便放下手上的工具出門,出門一見夏母,楊玉英就蹙眉。
夏母低著頭立在牆角,神色間似乎有些焦慮,半新不舊的衣服下擺皺皺巴巴,顯然是她無意識間抓扯了許久。
抬頭看到楊玉英,抹了把臉,輕聲喊:“曉雪!”
叫得親昵的緊。
楊玉英挑了挑眉,心下更奇怪。
她人物小地圖上現在夏母的名字可是忽黃忽紅,閃爍得像瘋了一般。
上一回見,縱然夏父夏母待她不是那麽親近,但到底還是正正經經的綠名,關系友好,這回夏母一見她,就露出個極柔和的笑容,溫柔得緊,可卻馬上就要變成敵對的紅名。
“娘。”
夏曉雪迎上前,“可是家裡有事?”
夏母嘴唇一動,歎氣道:“這幾日晴了天,你爹上房去修瓦片,結果一不小心就滾了下來,哎。”
夏曉雪大驚失色:“傷得可重?”
“腿都斷了,我一個人也收拾不了,曉雪你且隨娘回去幫把手……實在是沒法子。”
說著,夏母眼眶一紅,落下淚來。
夏曉雪二話不說,轉頭喊門衛:“金師傅,麻煩駕車陪我走一趟。”換做以前,夏曉雪可不敢這般麻煩旁人,如今在江南書院卻已養成了有什麽事都可張口要人幫忙的習慣。
當然,需要她出力氣時,她也絕不吝惜。
楊玉英對這一點最為歡喜,書院是真能改造人,她都不禁後悔上一周目渾渾噩噩,沒有好生讀書,沒有進入正經的書院。
大順朝書院裡培養出來的莘莘學子,那種昂揚的,積極向上的勁頭,確實讓人又羨又愛。
夏曉雪帶著夏母飛奔去同平,楊玉英一路上都略帶些許戒備,但是……
遠遠已能看到同平的城門!
沒有土匪打劫,沒人試圖搭車,沒人在車外碰瓷,連隻貓貓狗狗都沒冒出來挑事。
到了夏家略顯陳舊的小院門前,楊玉英和金師傅約定好,等明日讓人來接,輕輕蹙眉,隨著夏母進了家門。
同平鎮是個小縣城,夏家並不富裕,多年來房子還是窄小得很,人進了屋騰挪不開。
夏曉雪輕輕歎氣:“……我都有些不習慣。”
郭家的條件可是比夏家還差,她才去江南書院待了沒多少日子,再回到這般熟悉的環境裡就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別扭的緊。
夏父躺在床上,一副病懨懨的模樣,看著夏曉雪直落淚,竟有了慈父的樣子。
可他那顏色紅的比他妻子更甚。
他妻子好歹偶爾還能變黃,他整個都快紅得發黑發紫。
楊玉英心下有些驚訝,夏曉雪出身平凡,她這對父母她也了解過,確實偏心的厲害,但也就是偏心而已,至多也就是表面上一樣的飯菜,夏曉龍,夏曉鳳碗底會藏兩塊肉,夏曉雪碗裡會多點草根糙米。
雖然他們為了夏曉鳳的名聲把夏曉雪嫁給了郭文平,可是照樣給了她嫁妝,也沒比普通人家的女兒少太多,更沒把她給賣掉。
她嫁了人,娘家便不怎麽與她來往,卻大體同其他重男輕女的人家並無大不同。
怎麽今日就忽起歹心?
起了歹心的夏家夫婦,此時卻看不出半點異樣,甚至比往日更慈愛,夏母殷勤地給夏曉雪蒸了兩個雞蛋的蛋羹,裡面還加了剁碎的蝦肉和魚肉。
夏曉雪簡直受寵若驚。
以往這待遇連夏曉鳳都沒有,那是夏曉龍自己一個人的。
楊玉英覺得夏曉雪的眼睛都亮了。
一碗蛋羹,夏曉鳳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進去,隻吃了幾口,她有點舍不得,每一口都在嘴裡含半晌。
楊玉英沉默,默默運轉靈氣,化去忽入體內的雜質,卻並未阻攔。
夏曉雪吃了一小半,便起身把湊到床邊,把剩下的喂到夏父嘴邊。
“阿爹你吃。”
夏父一怔。
楊玉英明顯看到他那紅色瞬間就褪去許多,掙扎了許久才穩定下來。
夏曉雪笑了笑:“阿爹這些年辛苦了……”
一句話未完, 楊玉英悄悄運轉一絲靈氣扎了她一下。。
夏曉雪的身體就軟軟伏倒在床榻上,她登時愕然:“阿爹?”
她看了眼那蛋羹,驚道:“是竹酒?”
她是記得的,當夏父從偶得的一本醫書裡淘換出一個方子,是一種酒,醇香可口,配上另外幾種藥草,一點劑量就能放倒大型野獸,平日家裡時常用它去山上做陷阱,獵捕野物,打打牙祭。
臥床不起的夏父從床上起身,同夏母一對視,都有些不知所措。
夏父歎了口氣:“曉龍和曉鳳這兩個孩子,從來沒想過省下點蛋羹給我。”
也沒說過他辛苦了。
夏母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一邊哭一邊拿繩子捆楊玉英,艱難的把人捆成粽子。
大門一開,郭文平從外面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