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島每日都要舉辦無數場的舞會。不知道有多少生意,從一開始尋找合作夥伴,到最後成交,都是在這樣的場合裡進行的。
愛德華在舉辦舞會方面也有極為豐富的經驗,他辦酒會,辦舞會的次數,和他每天吃飯的次數比也差不多了。
莊園裡一早就張燈結彩,男仆女仆兢兢業業地忙碌,準備各種美酒美食。
月光島上的鄉紳貴族,各類人物一早便攜家中子弟到來,一時間居然有些衣香鬢影,燈紅酒綠的帝都風貌。
愛德華雖是主人,但他身份高貴,值得他親迎的客人可不多見,此時正陪著好友戴文立在窗邊欣賞窗外的飛鳥,目光一邊向外溜,一邊分出一點心神同好友說話。
“戴文,親愛的朋友,你去天島已經有七個年頭了,現在情況如何?”
天島毗鄰帝都,上面有很多術士,通常有天賦的少年男女都會去天島上碰碰運氣,萬一運氣好就可能拜一位名師,成為一名專業的術士,但大部分都沒有這樣的運氣,在天島上混個一兩年,學一點小戲法,就不得不離開謀生。
一般術士的脾氣性格都和尋常人不同,他們很少會隨便收弟子,因為這些,甚至有那麽幾年,一個新生術士都沒有,後來帝都才出了一個術士聯合會,聯合會也辦了術士學院,好歹把個人家族小作坊式樣的術士傳承,向正規方向稍稍發展了一下。
戴文輕笑:“每一天都不負時光。”
“哈哈哈,那就好。”
說了幾句話,愛德華的聲音低下來,目光隔窗向外逡巡。
他們站的位置其實很特別,正好能看到大門口停馬車的地方,每一位客人進門走上紅地毯的瞬間,都會落在他們的視線范圍內。
愛德華目光好似在欣賞飛鳥,卻忽然眼睛一亮,嘖嘖稱奇道:“琳達今天還真是挺漂亮!”
門前一馬車停下,車夫先下來,抬手扶下一位小姐。
小姐眉眼清秀,神色冷淡,一襲金色長裙,似是蓋過了整個莊園的燈火,腳下的靴子落在地面上,聲音清脆,此時前面已有幾位客人,回頭看了她一眼,就都不由自主地略讓了讓路。
隻這一位小姐,氣勢,姿態,服飾,都壓了旁人一頭。
馬車裡很快下來了另外一位小姐,也是盛裝打扮,但就顯得不起眼得多,這小姐四處看了看,走過去挽著前面小姐的手臂,低聲道:“琳達,我看你今天是打定主意要豔壓全場?也是,聽說那位先生在呢。”
琳達漫不經意地瞥了她一眼,目不斜視,卻也能感受得到周圍熾熱的目光,不過,她心中到很平靜。
這些年輕男人們的追捧,有時候很有用,會變成特別有趣的武器。
琳達進了門,隱隱看到窗邊熟悉的袖子,略一側頭,金黃色的秀發落下,在風中搖曳,她知道,自己的臉,從這個角度看最美,不光美,而且動人,長相漂亮的,不一定會讓人心動,想要打動人,總要有些特別的東西才好。
“啊!”
周圍果然一片壓抑的驚呼聲。
琳達唇畔含笑,心底湧出些許志得意滿來。
“好美!”
周圍都在竊竊私語,無論男人還是女人,琳達甚至覺得有些人的神色甚至透著一股子虔誠。
月光島終究是個鄉下地方,人們都沒見識,出門在外,她帶的行囊不多,身邊的侍女也不算太趁手,妝容上雖盡了全力,可也算不上她最好的狀態……
眼角的余光看到窗戶那裡,愛德華已經一臉熱切地帶著戴文出來,滿臉笑意盎然。
琳達輕輕抬了下手臂,矜持地打了聲招呼。
愛德華也應了句:“琳達小姐來了,裡面請,玩得盡興。”
一句話說完,目光已然穿過她,人也急切地迎了兩步:“楊小姐,你今晚太美了,簡直是美神的化身。”
琳達腳步一頓,不著痕跡地向後看了一眼,登時蹙眉。
此時已經有兩位小姐帶著人走到了門前,為首的那位穿的是一條好似很單調的魚尾裙,為了保暖,肩膀上搭了一件雪白的大毛短披肩,頭戴銀色小冠,整個人貌似也並不怎樣奢華。
可琳達自己也覺得,她一出現,天幕上的繁星瞬間成了陪襯。
她心情古怪,心中帶著無數挑剔去看,這人氣質太冷硬,雖然表面上在笑,眼底卻冷淡的很,隨著她走近,身上似乎帶著一絲冰雪的涼意。
她身量也過高,比有些男人還高。
她身姿筆挺,腰身也夠細,可走路的步子誇得太大,儀態著實不算完美。
但哪怕挑剔至此,她竟也不覺得這個女人被人稱作美神的化身,算是多麽誇張的說法。
琳達輕輕地把舌尖上一點麻冷吞咽下去,忍不住一轉頭,輕輕走到戴文身邊,笑道:“戴文哥哥,好久不見。”
戴文的目光從楊玉英身上收回,衝她點點頭:“快進去吧。”
琳達笑盈盈地應了聲,蓮步輕移,慢慢走進了大廳,由始至終,都是和氣又溫柔的神色,可她的女伴卻有一瞬間,忽感毛骨悚然。
伴在琳達右後側的略低頭的一男仆,輕輕抬眸瞥了她一眼,但隨即就又低下頭去。
身為一名男仆,他也算是做到了極致,長得其貌不揚,腳步輕得細不可聞,整個人毫無存在感,正是貴族家庭最喜歡的那種男仆類型。
楊玉英停下來同愛德華說了兩句話,就隨他一起進入大廳,路過這位琳達小姐,視線劃過她,卻落在了那個男仆身上。
“呵!”
旁邊休可發出一聲嗤笑。
楊玉英莞爾。
“笑什麽,我們不早就應該知道,蠻荒星球上的人和我們並無太大的不同,他們或許會因為見識淺薄,知識稀少等等原因而不能擁有與我們相提並論的實力,但並不是他們就真的都是傻瓜,就個個資質糟糕。”
楊玉英把笑容收回去,鄭重點了點頭。
這個男仆就是昨日一馬鞭,讓休可衣袖碎裂,順便讓他整晚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大半夜地爬起來練功的那個人。
休可翻了個白眼,閉上嘴一言不發。
舞會一開始,楊玉英就尋了個位置坐下,端著酒杯和威廉會長說話,周圍來來往往的人裡有年輕人,也有年長者。
“走,我們下場”
休可玩了一圈,就輕輕過來把楊玉英拖下舞池。
威廉他們都笑:“抱歉,抱歉,楊小姐這樣的年輕小姐,我們這群老頭子,確實不應該佔用她太多的時間。”
休可一揚眉,手臂捧著楊玉英轉一圈,招來無數喝彩聲,一轉身,卻正好和那名男仆對視,
他目光微動,一腳跨出去,腳下輕踢,下一刻,楊玉英落點正好踩在他的腳尖上,兩個人倏然改變舞蹈節奏,你來我往間,整個舞池瞬間化作他們兩個人的舞台。
所有跳舞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四周分散,好多客人盯著他們看,幾乎看得目不暇接。
楊玉英一邊和休可‘以舞會友’,一邊也掃了那位‘禍端’一眼。
“他的能量層級有A,身體素質也有A,年齡不超過二十五歲。”
休可沉默半晌,殺氣終於慢吞吞地,戀戀不舍地收斂了起來,眼睛隱隱冒出些嫉妒的火焰。
“一個蠻荒星球上,沒有經受過正規訓練的小子,他奶奶的,身體被錘煉到A,無師自通了能量收斂,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那渾圓厚實的靈光。”
“你看到沒有,他身上殘留的能量痕跡多麽的粗疏,可見他學的東西都是些四不像,低級都算不上的東西。”
“如果他能從幼年就接受正規教導,哪怕不那麽正規,只要還過得去,那他現在這個年紀,不會比聯邦那位軍神大人差吧?”
楊玉英一腳踩中休可的腳背,皮笑肉不笑地道:“林凱恩將軍也出身蠻荒星球。他算什麽,天差地別!”
休可被噎了下:“就是個比方。”
鬥氣加吹牛時說的話,何必較真?
楊玉英目光在那個男仆身上掠過,卻不信這是位普通男仆,休可當然也不信,他們來到極冰以後就沒見到過能量的痕跡,現在從這個人身上看見了。
休可一轉自家舞伴的腰身,“那邊。”
楊玉英掃了愛德華身邊的那位好友一眼:“看見了。”
呆了那麽久,見不到有人運用能量,今日舞會上,忽然出現兩位。
一個是戴文,另一個就是這位男仆。
“好!”
舞曲終止,周圍掌聲響起。
所有人都眼睛放光地死死盯著楊玉英和休可看,兩個人彼此行禮,就退出舞池。
接下來,楊玉英就再也沒有下過場,只是按照原計劃同愛德華他們那些人隨意交談。
一開始,舞會上愛德華邀請來的那些大人物們,只是給威廉的面子,按照貴族禮節,過來奉承一下這位明顯出身大家族的貴族千金而已。
只是真正坐在一起一交流,眾人卻發現這位小姐,可不是單純的,普通的貴族千金,她的話很值得細細去品味,每一句漫不經心的話語中,傳達出來的信息量都多得驚人。
就說楊玉英隨口提到的某些小秘方,比如說怎麽辨別能量屬性,還有荒野上什麽地方,會遭遇什麽危險。
像這些知識,其中不少都是不傳之秘級別,可她隨口說出來,純粹只是閑聊而已,卻聽得周圍這群貴族們大呼過癮,恨不能整個舞會永遠不要結束。
琳達又跳完一支舞,難得休息一下,手持酒杯一口氣喝了一杯酒。
“我就知道,你又是今晚舞會上最受歡迎的小姐。瞧瞧,今天誰還能有你跳舞的次數多,愛德華大公和戴文先生都隻跟你跳了舞。”
琳達沉默下來。
可是,愛德華大公和戴文哥哥,一直在陪那個陌生的小姐說話。
自己是這場舞會裡跳舞次數最多,被邀請最多次的小姐。但卻絕不是這個舞會上最受人關注的小姐。
琳達心中很有些不自在,她習慣做別人的焦點,哪怕在帝都,在皇室的舞會上,她的光彩也不輸給那些公主。
“野蠻人!”
她不經意一回頭,看到休可的臉,略一蹙眉:“是他?”
琳達忽然板起臉,舉步朝愛德華走過去,一路走到愛德華身前:“愛德華大公,我聽說您幼年曾接受過騎士訓練?”
愛德華詫異揚眉:“當然。”
他怎麽也是皇族的一員,身為皇族,基礎教育都是相當完善。
哪怕愛德華從小就沒有表現出太多騎士天賦,但他依然要接受最基本的騎士訓練。
琳達輕笑:“那您應該知道騎士最榮耀的準則是什麽,不是嗎?”
“當然。”
愛德華一時迷惑,瞥了周圍一眼,旁邊管家一攤手,表示不知琳達小姐這是發什麽瘋。
此時上一首舞曲剛剛結束,正好是比較清靜的時候,琳達的聲音不低,以至於好多客人已經停下自己的交談,把注意力放到他們身上。
琳達輕輕點頭, 很隨意地瞥了眼楊玉英:“我永蘭的騎士個個謙虛謹慎,唯獨會對一種人,發雷霆暴怒。”
“那些欺凌弱小的家夥,沒有資格和我站在一起,愛德華大公,你身邊這位小姐或許有美麗的容貌,有尊貴的身份,但是她是一個會縱容騎士欺凌弱小的人,以您的身份,把她介紹給盧克侯爵,戴文哥哥等人認識,你不覺得是對他們得侮辱嗎?”
楊玉英:?
對了,弱小,那個叫喬治的小孩。
愛德華眨了眨眼:“不覺得,你們感受到侮辱了?”
“當然沒有。”
周圍幾個貴族笑盈盈地道:“能與楊小姐相識,真是萬分榮幸。”
愛德華笑起來:“你瞧,根據貴族守則,不偏聽不偏信,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現在我們的心和眼都告訴我們,楊小姐是一位善良的,仁慈的,高貴典雅的,尤其是充滿智慧的貴族小姐,哪怕是我的父王和她相識,也會覺得榮幸。”
琳達怔住——她已經很失禮地在舞會上直接爆發,而且說的這麽明顯,難道愛德華大公不應該仔細問她,為什麽說對方欺凌弱小?
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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