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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話說完,這旅人便與同伴揚長而去。
朱統聽得有些迷糊,那絳紫衣袍的中年人卻心生好奇,正事也不著急,此時天色也將近傍晚,乾脆連休息都不休息,便偕同朱統去瞧瞧,剛才那人口中的好地處。
對於此人提到的清涼居,平王府這位小世子本沒太當回事,他在揚鎮長大,揚鎮有什麽新鮮地方,他豈能不知?
那中年人也隻當是玩笑,他年輕時走遍南北,遊覽大好山河,所書的遊記便是宮裡的貴人也喜愛,他更因此成名,又因這個做了官。
京裡好些個官員都說他是幸進之臣。
幸進這詞不好聽,可他卻不覺得哪裡不好,能幸進那也是他的本事。
本來都是當做玩笑,可一到清涼居,不光是這中年人,連世子也嚇了一跳。
小小的酒樓大門敞開,裡裡外外坐了幾十個人,周圍本僻靜的街市,居然燈火通明,來往行人都似比以前多。
朱統一眼看過去,認出來幾個都是世家公子,余州王家的王道雲,武家的武威,連宮裡貴妃那個終日被陛下掛在嘴邊,不是罵就是數落的小舅子張修齊也在。
門口落了一地鴿子,林林總總十幾隻,貓和狗同鴿子並肩而坐,居然沒有起衝突。
顯然有人認識朱統,見他就笑著打招呼:“世子爺,你可是來晚了,人家柳娘子今天隻招待五桌,一桌不超過四個人。”
“明天你趕早吧。”
朱統心下更是意外。
那中年男子也有些意外。
他還以為像朱統這樣的藩王世子,在地方上不囂張跋扈,也要有些牌面,沒想到這些公子哥們知道他身份,竟也不讓座,由此可見,平王在揚鎮到還規矩。
“真有這般好?”
朱統同那中年人性子都溫和,肯定不會因為人家態度隨意就生氣,反而更好奇。
他這般一問,那邊想了想,猶豫道:“其實,也說不出多好,反正就是想吃。”
“不好,不好,家裡養了馬祖宗的千萬別帶來,來一次,你哪天不帶它,它一準記仇。”
清涼居裡轟然而笑,笑過紛紛抱怨。
什麽家裡養了一匹特別乖順的關東馬,毛色漂亮,也很聽話,結果有一回沒帶它來吃豆餅,自己來的,讓它聞見了味,可是不得了,連著好幾天讓往東偏要往西,要不就怎麽拉也拉不動,臥在家裡不搭理人。
朱統聽得稀裡糊塗,簡直不敢置信。
這一家酒樓把人和馬一塊兒喂,居然還這般受歡迎?
一邊不敢置信,一邊更好奇,可惜到底忙碌,一直到臨走才排到了一次。
這一吃可不要緊,中年人後悔得不行,他吃過這一次,至少很長時間內再也沒有下一次了。
“世子爺,若是可能,一定要勸清涼居把分店開到京城去,某在京城還有兩家店鋪,可半價租給他們用的。”
朱統:“……”
小小的清涼居,一時到成了揚鎮上層貴公子們必去的熱門地點,竟比煙柳巷子更受歡迎。
夏日的天越來越悶熱,天地似蒸籠,把人烤得三魂七魄都似是附不了體。
揚鎮以東,環湖而建的馬場上三三兩兩的少年公子正狂給自己扇風,簡直恨不得把舌頭吐出來。
左近要是有個賣冰飲的小攤販,一準能賺得盆滿缽滿,可惜馬場這等地處,也不是尋常普通人說進就能進來,左右別說是賣冰飲,連個賣茶水的都無。
“我說朱哥,你好歹也是王府世子,在咱們揚鎮,
哪個小子的身份能比你高?你真要是看齊九不順眼,咱兄弟自有辦法讓他在揚鎮呆不下去,何必這麽軸!”朱統默默把臉貼在自家黑石榴的脖子上,手掌輕撫馬背,垂目不語。
高麒坐在一邊,舉著一把油紙傘遮陽。
自從那一晚上,他從某人手中借了一回傘後,出門帶傘就變成了習慣。
別說,有傘在手,夏日裡可方便得緊,有太陽可遮太陽,下雨天又能遮雨,此時油紙傘遮去陽光,他反而是這些被曬得要爆炸的公子哥中,最沉穩的一個,聞言輕聲歎道:“莫要勸了,咱們這位世子爺十九年來隻喜歡秦姑娘一人,如今秦姑娘舍他而傾心齊九,若不讓他和齊九較一場,發泄發泄,怕是要憋出病來。”
一眾公子哥皆沉默,不由想,高麒這張嘴,還真是讓人一言難盡。
正竊竊私語,就見齊九和秦芸二人聯袂而至。
眾人一看都不禁蹙眉:“小白臉一個,哪裡比得過世子分毫?”
齊九是商人家的庶子, 卻同家裡不同,天生一副清高孤傲的模樣,還男生女相,長得相當漂亮。
秦姑娘就走在他身側,兩個人離得很近,有種自然而然的親密。
朱統只看了一眼,便覺心頭微微發緊,像被什麽扯了一下,明明陽光普照,於他卻是陰霾滿天。
這些公子們也要承認,秦姑娘確實漂亮,眾人看著她走到一匹大黑馬旁邊,半俯下身笑道:“黑棗這幾日乖不乖?”
旁邊伺候馬的馬師笑了笑:“都好。”
秦芸眉眼都亮起來,回頭對齊九道:“今天你騎著它,別擔心,我們黑棗最聽話呢。”
“呼。”
就是高麒等一乾公子也要承認,世子的眼光著實不壞,秦芸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天然動人,很漂亮。
旁邊一公子,本是汗水滾滾而落,甚是不耐煩,此時見了美人,心情也好了許多:“在咱們揚鎮,怕是少有美人能比得上秦姑娘。”
高麒聞言卻是抬頭:“那可不見得。”
一眾公子齊齊轉頭看他,連朱統也不例外,他們誰不知,高麒是他們這些揚鎮二代衙內裡最不好美色的一個,平時簡直是個另類,這會兒聽他這意思,也到了傾慕美人的年紀?
高麒只是歎了一句,卻立即住嘴,不肯多言。
他忽然意識到不妥。
怎能將高人隨意掛在嘴邊玩笑?
朱統同高麒自幼一起讀書玩耍,自然了解高麒,別人還罷了,他看到高麒的神色卻不免意外。
瞧高麒的表情,似是覺得他心中所想之人,連提一句都是褻瀆一般。
哪怕朱統的心情不是很好,都忍不住轉頭多看了高麒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