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說那個球。

　不管怎樣這東西的確是當作炮彈發射出去的。

　速度和槍炮的差距不大，說是炮彈，也的確是炮彈。

　連兩個巨人都沒有把它當做一回事。

　就說這得多悲劇。

　這東西真就這樣了?總覺得……

　“來了來了來了！哈哈哈哈！永無光芒的黑暗之獄！汝等的命運已經宣判完畢！”

　無視。

　皇太一才不想看司命犯病，而且現在敵人還沒啥事兒呢，你在這兒叫囂不覺得尷尬麽。

　真的只是轉念一想這麽快。

　小小的黑色球體突然停在了空中，當皇太一以為它可能是要掉下去的時候，球體爆裂。

　爆裂的那一瞬間，確實是看到了些許擴散出去的黑色鐮刀狀的風刃。

　沒了。

　就這些，爆炸的威力那肯定是沒有。

　但是，兩個巨人的身體卻發生了令人生理不適的反應。

　本來兩個家夥的樣子就足夠令人不適了，但事情總會在人們不明白的時候更上一層樓。

　它們膨脹成了鼓大的球體，身體上的每一塊肉都像變成了新種的生物一般瘋狂掙扎，已經看不出原來的人形，當然也不能夠直立在地面上，只能夠滾來滾去的掙扎。

　也許是承受不住身體過大的質量，已經成為肉球的巨人被撐裂成了好幾大塊。

　“這可真有效果。”

　班長微笑著換了個坐姿，順便觀察著大家的表情。

　都比較微秒。

　被波及到的還有血肉地毯，不過地毯的部分飛快的枯萎，沒有生長出什麽。

　都能夠清楚的看出荒神炮的攻擊范圍，爆散之後大約一公裡為直徑的圓，真的是寸草不生。

　分裂之後的巨人依然在以恐怖的速度增殖，甚至變得更為駭人。

　從肉球當中開始生長出一些近似於人類器官的東西。

　依然不明其原因，這些奇怪的“器官”初具其型之後就會立刻爆碎，裡面仍然是實心的血肉，皇太一看見了心臟，肝髒，一根根不規則交纏在一起的腸……

　“嗚……”

　當皇緋劍看見一個胎兒輪廓的時候趕緊扭過了臉不敢再看。

　沒有發育成新的怪物，依然如故，全都炸了。

　“這就是進化麽?”

　熊顫抖著問道。

　“任何事物到了沒有節製的時候，帶來的永遠是災禍。”

　班長跟著歎了口氣。

　皇太一相信那毫無疑問就是進化。

　只要是有機物構成的物體，在荒神炮的作用之下就會變成這個樣子，踏入進化的終點——滅亡。

　有的肉球開始生長出人類以外的器官，翅膀，利爪，巨大的腦外露的頭……

　過去的人類多麽想擁有一雙飛翔的翅膀，不，現在的人可能也依然如此。

　可是在不會停止的暴走進化當中，它們只能夠持續一瞬間就會自滅，被身體所拋棄，什麽都殘留不下。

　身體又開始一輪新的進化，往複循環。

　終於……到了滅亡的一刻。

　皇太一聽不到絕望的悲鳴。

　因為它們並沒有發聲的咽喉。

　但不知道為什麽，腦中仿佛回蕩著某種撕裂般的咆哮。

　只有一聲，而且底氣明顯不足。

　如同借著回光返照掙扎起來，轉瞬之間就力竭而逝的人。

　結束了。

　沒有掌聲，沒有感慨。

　有的只有沉思，和戰場之上磐石般的堅毅。

　啪啪啪——

　司命一個人站起來鼓掌。

　你這家夥怎麽就這麽喜歡破壞氣氛！

　皇太一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恭喜。”

　梅菲斯特也站了起來，跟著鼓掌。

　你還玩上梗了是吧！

　皇太一覺得腦袋大了幾十倍——和進化沒有關系，純粹精神上的問題。

　行吧，多虧了這兩個家夥，大家也都能正常說話了。

　“樹有了高能量反應！”

　梅菲斯特到底也沒有在搞事摸魚，她始終監視著的樹肉眼可見的生長出了一個……

　人?

　皇太一揉了下眼睛。

　不小心眼睛裡沾了點乾涸的血塊，仿佛這個世界都蒙上了一層淡紅色。

　啊不對。

　眼睛裡就算進了異物又怎能改變看到的東西?

　是天和地真的被一股來歷不明的紅光包裹了起來。

　假如不計較這是異象，那還蠻喜慶的。

　“怎麽回事！”

　熊的表情一直都保持在嘴合不合上無所謂的狀態，反正很快就會被驚得張開。

　“那邊。”

　司命下巴輕輕揚了下。

　這位置指的就不對，還好皇太一找了一下找到了。

　是太陽。

　太陽當然可以是紅的。

　要不然哪來的那麽多讚頌之辭，雖然它也可能是別的顏色。

　但無論什麽時候，太陽緩緩下降總不是一件令人安心的事情。

　如果現在還有人覺得那東西是真正的太陽，眼神和判斷力估計已經徹底沒救了。

　這太陽都長觸手了！

　長芽的土豆可以忍，長觸手的太陽……

　好吧一樣不能忍！

　“司命同學，荒神炮有沒有異常！”

　班長當機立斷，開始指揮戰鬥。

　“沒有異常！隨時都能夠發射！”

　“目標對準……樹上的人形物體，不要管太陽！”

　“了解！”

　司命和梅菲斯特兩個人就足以負責荒神炮的操作。

　“熊將軍，我聽說成大事的人往往要有驚人的忍耐力，接下來你可能要經歷一場沉重的考驗。”

　接著，班長的目光轉向了熊。

　“曉得，無非一死！”

　熊鄭重其事的抱拳施禮，視死如歸。英雄氣概十足。

　“我的意思是請你盡可能努力活下去……”

　“啊這……知道，知道了……”

　熊趕緊藏起了臉退到角落裡不再言語。

　理解能力堪憂。

　不過身為武人，思考方向的確經常會偏向送死，問題是它要是去送死那真是送死，毫無意義。

　“妹妹同學，如果敵人直接進攻我們的車，能夠攔截嗎?”

　“在下粉身碎……在下會在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盡力擊退敵人！”

　皇緋劍壓製住了上頭的情緒，眼神清明。

　“好！很有精神！皇同學，有沒有想用戰鬥以外的方式解決的意願呢?“

　最後，班長才看著皇太一的眼睛問道。

　“才不要，我要揍他。”

　皇太一的嘴角微微一翹，他知道自己此時此刻的笑容絕對嚇人。

　太陽停在了合適的高度，沒有繼續下降。

　它可能在給樹上的人形提供能量。

　但事情又和想象中不同。

　原本扎根於血肉地毯中的樹抽出了深深的根，整棵樹就像被一股力量壓縮了一樣，天上高聳入雲的部分也開始下降。

　這個時候是可以動手攻擊的，但皇太一不想。

　對方既然能夠在眾目睽睽之下做這樣的事情，就說明也有相應的後手，在確認之前當然不可能輕舉妄動。

　何況現在還不能夠就確定它是皇帝本尊，一切都還處於“比較可靠的推理”這一程度。

　身為作戰單位，皇太一離開了卡車一段距離，背著手，仰望著。

　仰望本身就是一種尊敬，但這種尊敬都是建立在對方故意身在高處的前提之下，就顯得落於下乘。

　只有心中兼備自卑和自傲的人，才會用這種辦法去維護那一點可憐的顏面。

　判斷英雄的方式也永遠不在身高。

　皇太一繼續等待著。

　很耐心。

　對方也同樣的耐心，原本是樹狀的物體現在已經變成了宛如一朵花苞的模樣。

　具體是怎樣的過程，皇太一並沒有太關注。

　花苞核心的地方依然浮現出人形的輪廓，而太陽也非常自覺的懸停在了花苞頂端。

　組成頭部?

　好吧並沒有。

　這個太陽本來就不大正經，它應該只是一個能量球，外緣一圈像是火焰又像是影子的東西正在不斷的拉長，讓太陽變得如同一隻擁有無數隻腳的黑色蜘蛛。

　是的現在它是黑色的，紅色轉成了黑色，但是卻散發著光芒，並不邪惡，甚至還有幾分神聖莊重。

　比梅菲斯特高到不知哪去了。

　太陽就在皇太一的眼前扭轉成了上豐下銳的螺旋形，周圍一條條舞動的影子依舊活力十足，而下方的花苞也終於緩緩綻開，將螺旋形的太陽嵌進了開口當中。

　要來了啊。

　皇太一警惕著對方的突然襲擊，不過對方倒是好像沒有這個想法。

　花朵以肉眼能夠看清的動作變換角度，將正面朝向皇太一，而就在這一刻，它也終於開放成了完全體。

　緩慢旋轉的花朵，猶如一枚巨大齒輪，承載著千年萬載的歷史。

　於最中央如胎兒狀平靜歇息著的，是人。

　他的肢體開始動了，全身慵懶的舒展開來，看了一眼腳下的世界，以及皇太一。

　那是個年齡介於青年和中年之間的男……無法區分性別的生物， 擁有經過完美計算般的雄偉身軀，肌肉發達，然而卻反而給了皇太一一種纖細矯健的印象，一塊塊發光的金屬隨機鑲嵌在他身體的各處。

　皇太一更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人面孔棱角分明卻又毫無粗豪之感，甚至堪稱俊美。

　“朕乃大唐至高之帝，大唐即是朕本身，是以，朕拋棄了姓名，唯以大唐皇帝之名……”

　“你—這—畜—生—”

　熊怒吼著跳出卡車，無視後面皇緋劍的勸阻，一路笨拙的衝到了皇帝面前不遠處，飛身一躍，揮起飽含著怒火的重拳。

　“汝是什……咕嗚！”

　拳頭陷進了皇帝的臉頰，同時打斷了他的質問。

　皇帝就像無敵風火輪一樣飛向了遠方，一頭栽進了地毯裡面。

　皇太一都看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