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得出這女屍年紀很輕,肌膚光滑,面目姣好,只是衣衫不整下身赤露,依照劉順多年的經驗,多半是死於奸殺。
督捕司的幾個人在山洞裡細致地查看了一番,劉順蹲下身子又把女屍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一遍,見她右手緊緊的握著,裡頭似乎隱隱有物,掰開一看,果然握著一塊雀卵大小的玉佩。
劉順把玉佩拿到手裡細細的端詳,這是一塊和田玉籽料,成色上佳,手感溫潤,透雕的馬上封侯,一看就很值錢。
這女屍身體蜷曲著,一雙繡鞋蹬掉在兩側,腳上有很多擦傷,雙手的指甲都劈開了,顯然死前曾經極力的掙扎過。
她手裡握著這個玉佩,極有可能是凶手身上帶著的,慌亂之中被她扯掉了。
因為山洞狹窄,光線昏暗,劉順就命令手下人把女屍從山洞裡抬出來,好讓府裡的人認屍。
死在府裡頭,多半是府裡的人。
這女屍被抬出來就放在後花園的蓮花池旁邊的空地上,有很多膽小的把臉轉過去不敢看。但也有眼尖的,一眼就認出了是誰。
“這不是夫人房裡的春鶯嗎?!”
一句話掀起軒然大波,連同包氏在內,所有人都驚疑不止。
上前仔細辨認,確定是春鶯無疑。
“夫人,這的確是你房裡的丫鬟嗎?”劉順問包氏。
包氏心中也滿是疑雲:“這確實是我身邊的大丫頭,不過前些日子,她跟我告假說要回家去住兩天,我就叫她走了,那以後就沒再回來。”
雖然當時春鶯只是告假兩天,但因為一直在下雨,所以她沒回來包氏也沒覺得奇怪。,接下來就發生了衛宜宛的事,哪裡還有心思去惦記一個丫鬟?
“她跟你告假是哪天的事?”劉順問。
“就是夜裡開始下雨那天,”包氏毫不猶豫地回答:“算起來有七八天了。”
“那以後可有人見她回府?”劉順繼續盤問。
智勇公府上下仆人都說沒再見到春鶯回來。
“這麽說她應該是出府那天被人害死的了。”劉順就此確定了春鶯被害的時間。
衛宜寧在人群中仔細看了看春鶯的屍體,只見她脖子上有一大片淤青,肩頭還有咬痕,衣服被撕爛,顯然是受辱後被人掐死的。
“公爺、夫人,”劉順施了一禮說道:“按照章程,出了人命案就必須得經官了。我們須得把四小姐和這丫鬟的屍體都帶走,由衙門的仵作驗屍,填寫屍格。”
劉順他們前來並沒帶著仵作,即便有仵作在,也不可能在智勇公府裡解剖屍體。
衛宗鏞自然清楚這裡頭的章程,當即點點頭。
在看到春鶯的屍體時,他心中震動很大,但也知道決不能表現出來。
劉順又問了一句:“不知貴府可有人叫永昌的?”
衛宗鏞不明白他問這個幹嘛,說道:“永昌是犬子長安的字,你問這個幹什麽?”
劉順點點頭,拿出那個馬上封侯的玉佩說道:“不知這個玉佩可是大公子的?這玉佩後頭刻著永昌二字,所以下官才有此一問。”
衛長安在聽到假山洞裡的女屍是春鶯的時候就已經覺得大事不妙了,那晚他強要了春鶯,就是在這個地方。
可是他並沒有弄死她啊!
為什麽她會死了?!
是受辱不過自盡了嗎?
劉順手裡又為什麽會有自己的玉佩?!
劉順看著衛長安,對方的白臉上汗水涔涔滑落。
倘若他不心虛,怎麽會有這樣的反應?
“這玉佩是下官在女屍手裡發現的,她死的時候可是緊緊握著這玉佩。”劉順開口道:“既然是大公子之物,就煩請您跟我們回衙門一趟,待審清原委再送您回來。”
他嘴上這麽說,可誰都聽得出來,他這是已經把衛長安當成了疑犯,真要罪名坐實了那還能回得來?
衛長安當即嚇癱在地上,哭著對衛宗鏞和包氏道:“爹,娘!我真的沒殺人啊!你們快救救我!”
包氏隻覺得老天爺在跟自己開玩笑,女兒自盡已經讓她心力交瘁了,為什麽橫空又出了兒子涉嫌殺人的禍事?!
衛宗鏞則已經傻眼了,他那一雙蛤蟆眼直發楞,核桃仁大的腦子滾成了一鍋粥。
他滿腦子只有一個聲音:兒子奸殺了跟自己有私情的丫鬟!這事兒要是傳揚出去,他的老臉徹底沒有了!
“劉巡捕,”衛宗鏞雖然早就聽說劉順是個油鹽不進的琉璃球,可此時還是存有一絲僥幸,壓低聲音對劉順說:“你看此事可否從長計議?”
劉順一笑:“大人,我不過只是個小小官差,您現在可以革了我的職,可不能讓我在任上徇私枉法。有道紙裡包不住火,又說清者自清。您要是真相信大少爺是清白的,最好的辦法就是上公堂洗脫他的罪名。否則如何堵的住悠悠之口呢?”
衛宗鏞黔驢技窮。
衛長安又是心虛又是委屈,心虛的是他的確奸汙了春鶯,這事他脫不開乾系。委屈的是他明明沒下殺手,春鶯卻死了,他可不想背上人命。
他眼神慌亂,急於尋找可以拯救自己的人,忽然和梅姨娘的目光相觸,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梅姨娘神色淡然, 嘴角帶著淡淡的譏笑。
衛長安一下子想起那天他和春鶯在後花園拉扯是時撞見梅姨娘的事。
梅姨娘害了妹妹衛宜宛,母親要治她於死地,梅姨娘困獸猶鬥,一定會攀扯自己的!
衛長安不由得脊背發涼,他陡然覺得自己稀裡糊塗就被困在了一個死結裡。
最後,督捕司的人從衛家帶走了衛宜宛和春鶯的兩具屍體,同時還帶走了涉嫌害死衛宜宛的梅姨娘和涉嫌害死春鶯的衛長安。
以及那條在春鶯屍體旁的小草魚。
衛長安是被皂吏拖出去的,因為他已經嚇得腿軟了,只顧哭著求爹娘想辦法救他。
和他相比,梅姨娘顯得從容鎮定多了。她環視人群,最後把目光落在衛宜寧臉上,別有深意地笑了一下。
這一瞥一笑很短促,但衛宜寧卻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