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氏看著柳姨娘,眼神不複之前的怨恨狠戾,這是一種勝利者的姿態。
“你比梅氏那個蠢貨強多了,”包氏這語氣裡居然帶著一絲讚賞:“難怪你能利用她。”
“夫人何必如此惺惺作態,成王敗寇,我自認技不如人就是了。”柳姨娘抬手掠了掠鬢邊,看不出有多麽的懊喪:“開門見山的說吧,不需要繞彎子了。”
“你沒什麽想問我的嗎?”包氏卻不急,面對柳姨娘,她覺得有些話還沒有說清楚。
“夫人想告訴我什麽?”柳姨娘微微挑眉,眼風斜斜的飛過去,帶著幾分戲謔。
“柳映貞,我須得承認你的確有些手段,”包氏說道:“一來是我大意了,二來是你藏的很深。如果不是你直接把矛頭指向我,只怕我此時還蒙在鼓裡,不知是你在背後搞鬼。”
女兒和兒子接連被陷害,對包氏來講是致命的打擊。
她最開始以為都是梅姨娘做的,因為梅姨娘恨她,有足夠的動機。
但這次被“捉奸”,讓包氏明白梅氏雖然已經玩兒完了,但真正的禍根並未清除。
那會是誰?
自己倒下去,誰最獲益?
自然是柳姨娘。
包氏畢竟是經過風浪的人,知道出了這件事衛宗鏞是不可能聽自己解釋的,如果再說是柳姨娘的陰謀,衛宗鏞只會認為她在攀扯好人,只會更加憤怒。
所以最初的幾次對質,包氏並未把矛頭指向柳姨娘,而是隻申辯自己是清白的。
想要給自己平反,就須找到突破口,從柳姨娘身邊的人下手,才有可能找到證據。
曹媽媽是柳氏的第一心腹,她對柳姨娘的忠心絲毫不亞於國媽媽對自己。
更何況這個曹媽媽根本沒有家人,想撬動她都找不到縫隙。
那個阿玉倒是可以試一試。
於是她悄悄叫衛宜宓找到阿玉的家人,並把她們控制起來。
阿玉的丈夫並不在公府裡做工,而是在一家典當行做夥計,家裡還有一大一小兩個孩子,由婆婆和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帶著。
柳姨娘平時對阿玉就不錯,知道她家裡人口多,常常幫襯她。
這一次甚至答應給她五百兩銀子,等到事情結束,就叫她出府去,一家人回老家做個小本買賣,從此過上富足日子。
然而,五百兩銀子雖多,卻不及親生骨肉的性命重要。
阿玉交代了自己知道的內情,還說出了當年偷換孩子的事。
包氏叫衛宜宓身邊的丫鬟穿上自己的衣服,假裝是自己,而她則換上丫鬟的服飾。
因為下雨的緣故,出入都打傘,包氏年紀雖然已經不輕了,但身材保養得好,不留心看根本看不出來。
此後衛宜宓又花重金買通了看管後門的家丁,兩個人先是乘馬車來到公府的田莊上,田莊上的人並不知道包氏出了事情。
因為這件事情一直對外秘而不宣。
包氏派田莊上的人快馬加鞭趕去穩婆劉媽媽落腳的地方,那裡離京城不過百裡之遙,當天就可以往返。
去的人騎的都是腳力快的馬,來回不過兩個時辰。
柳姨娘粲然一笑:“為了孩子,阿玉可以出賣我。但她並不知道劉媽媽的落腳處,夫人是如何找到劉媽媽的呢?”
包氏也笑了,用手帕輕輕的掩住嘴巴,那神情就像是提到了什麽特別有意思的事。
笑夠了,包氏才把帕子拿下來,用話家常的口吻說道:“說到底你還是嫩了點兒,你以為趁我們不在家換掉孩子,就神不知鬼不覺了?其實從我知道你生了個男孩,就知道這裡的事情不簡單。”
聽了包氏的話,柳姨娘臉上的笑容掛不住了,原來包氏早就懷疑她。
“在你懷孕的時候,我就曾經叫人給你號過脈,明明是女孩,怎麽會變成男孩呢?”包氏依舊是一臉的和藹:“何況你這早產也實在有些太湊巧了,讓人不能不懷疑。”
“其實你應該謝謝我,劉媽媽本來已經把你生的那個孩子送人了,是我回府之後找到了她,讓她又把那孩子找回來,帶在身邊好好撫養。”包氏看著柳姨娘,當真是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態。
“原來,”柳姨娘苦笑道:“原來從一開始就在你的掌握之中。”
劉媽媽與柳姨娘約定的是事成之後拿著柳姨娘給的錢離開京城,那個孩子原本是要被掐死的,但劉媽媽覺得太造孽,就把她送了人。
等到包氏回府之後,覺得事情不對勁,悄悄的派人去查,劉媽媽到手的銀子還沒有捂熱,事情就敗露了。
“柳映貞,你想要個兒子傍身,我也不怪你。”包氏聲音放低了些:“我也顧念你我祖上的情誼,沒有當時就戳穿你。只是不曾想到,如今你竟然要置我於死地,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斃。”
柳姨娘卻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她的聲音很嬌媚,帶著笑就更動人了:“算了吧夫人!何必假裝慈悲呢?
你之所以按兵不動,是因為這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只要我有不臣之心,你便會祭出這殺手鐧來。
倘若你當時就聲張,我自然無法在公府中容身,老爺還會再娶新姨娘,對你而言反倒不如舊人好擺弄。換成是我,也一定會懶得折騰。”
包氏對此秘而不宣,當然不可能是因為可憐柳姨娘。
就像柳氏自己分析的,與其聲張出來,折騰一番,倒不如不動聲色,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
“夫人, 知道別人秘密的滋味是不是特別好?”柳姨娘微微眯著眼睛,臉上的神情帶著一點嬌憨,說到底她的年紀還是很輕。
包氏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收斂了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柳氏,你猜的很對,我是來和你做交易的。上堂之後,你絕口不提你陷害我的事情,作為交換,我也不會讓人知道你殺死親生女兒的事情。”
柳姨娘慘笑了一下,事到如今,她好像大夢初醒,之前為了能夠被扶正,她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下的去手。
到如今,輸得一敗塗地,那顆當娘的心才慢慢復活,痛得血肉模糊。
“我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包氏站起身背對著她說:“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應該考慮考慮你祖上的名聲。”
河東柳氏自古賢才輩出,柳姨娘可以承受饞害他人的罪名,卻不想殺死親女的罪惡公之於眾。
前者不過讓她被罵居心叵測,而後者會讓人以為她根本不配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