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宗鏞晚飯時喝了幾杯悶酒,早早就睡了。
到了此時隻覺得口渴得厲害,柳姨娘知道他一向如此,早就命人攏了茶爐子,就算天氣熱也不能在夜裡喝涼茶。
柳姨娘對衛宗鏞從來都小心殷勤,只要她在,凡事都親手做,不用丫鬟。
這會兒聽見老爺醒了忙撩起帳子下地,趿了睡鞋去倒茶。
“現在什麽時候了?”衛宗鏞問。
“已經打過二更了老爺,”柳姨娘把茶盞端到衛宗鏞跟前小聲說。
衛宗鏞喝了茶,向柳姨娘說:“你也快睡吧!一會兒走了困又睡不著了。”
“沒事,我去看看兩個孩子,他們晚上都愛蹬被子,別著了涼。”
“不是有各自的奶娘嗎?還用得著你親自去。”衛宗鏞覺得柳氏也太愛操心了些。
“奶娘跟著他們瘋玩兒一天也夠累的,多半早就睡死了。”柳姨娘微微一笑說:“我去看看就回來。”
然而,柳姨娘過了很久也沒回來。
衛宗鏞覺得納悶,兩個孩子住的地方就在柳氏臥房的對面,中間隻隔了一個堂屋,兩個孩子的床隔了道碧紗櫥,前後也沒幾步路。
“春雲!”衛宗鏞大聲叫外間上夜的丫頭:“去看看姨娘怎麽還不回來?”
沒人回答他。
衛宗鏞不禁愕然,起身去外間一看,一個人也無。
他於是信步走到兩個孩子的臥房,只見衛康安在小床上睡著,奶娘在一旁輕輕拍著他。
衛宜寶的床上卻是空的,奶娘和丫頭也都不見了。
當然,柳氏也不見了。
“人呢?大半夜的都跑哪兒去了?”衛宗鏞問衛康安的奶娘。
“六小姐不見了,姨娘帶著人在院子裡找呢!”衛康安的奶娘說。
“好好的怎麽會不見呢?是不是起夜了?”衛宗鏞問。
“奴婢不知道,”衛康安的奶娘搖頭:“姨娘過來時六小姐就不在屋裡,我們都睡實了,沒聽到什麽動靜。”
衛宗鏞也並沒怎麽驚慌,畢竟是在自己家裡,一個小孩子能跑哪兒去。
不過他一向很疼愛柳氏生的這兩個孩子,因此也轉身出去,想到外頭看看。
柳姨娘身上穿著單薄的衣衫,神情焦急,見到衛宗鏞,便急忙過來說:“老爺怎麽出來了,夜間露重,快進屋裡去。”
“宜寶怎麽不見了?到現在還沒找到?”衛宗鏞問。
那幾個出來尋找的丫鬟婆子都直搖頭,衛宜寶的奶娘阿玉最著急,臉上掛著淚,六小姐不見了她的責任最大。
“老爺,都怪我睡的太死了,”阿玉請罪道:“六小姐”
“先別忙著認罪,趕緊找人,”衛宗鏞沉聲道:“你好好想想宜寶可能到哪兒去。”
“這近處都找遍了,”曹媽媽顫巍巍說道:“六小姐還能上哪兒去呢?”
柳姨娘顯然也擔心,但還是說:“你們切不可大聲吵嚷,如今府裡事多,老爺夫人每天都夠操心了,別再弄得雞飛狗跳的。”
“按理說六小姐一定跑不出這府裡去,可就怕她亂跑,這天又黑,花園子裡又有池塘……”曹媽媽擔心地說道。
若是換做別人說了這話一定會遭到訓斥,但曹媽媽是柳氏的心腹,名為主仆情同母女,所以衛宗鏞和柳姨娘都不怪她。
“我想起來了,”阿玉忽然說道:“六小姐白天在園子裡玩兒,說起了曇花,我就多了句嘴,說咱們府上西小樓那邊就有好幾株曇花,只可惜要在夜裡才開。六小姐別是去看曇花了吧?”
衛宜寶年紀雖小,可性情執拗倔強,又驕縱任性,她認定什麽事不管別人怎麽勸都沒用,要是她想要去看真能夜裡跑去西小樓。
“那還等什麽,快去找啊!”曹媽媽急的就要走。
“曹媽媽,站住。”柳姨娘製止道:“不準去!”
“怎麽不能去?”衛宗鏞覺得納悶:“那裡有狼還是有虎?”
“老爺,那西小樓離夫人的院子近,這黑更半夜的再驚動了夫人,可就不好了。”柳姨娘柔聲道。
聽柳姨娘這麽說,衛宗鏞想起來這西小樓的確是個不尋常的地方,因為離包氏的院子近,乾脆做了小庫房和議事廳。
平時包氏都是用過了早飯後,在西小樓一樓召集管家和管事們議事,上頭兩層放的都是貴重物品,尋常人輕易不能到那裡去。
衛宗鏞知道,柳氏之所以這麽說,不單純是怕打擾包氏更怕若是西小樓丟了什麽少了什麽,她脫不開乾系。
“姨娘,今夜四小姐頭七,聽說夫人在那頭給她守靈,咱們悄悄的過去不驚動那裡的人就是了。”曹媽媽說:“實在沒辦法,最好叫老爺跟著,若是明天夫人有什麽說法,也好有個擔待。”
“還等什麽?找孩子要緊,”衛宗鏞此時拿出家主的風范來::“夫人要是怪罪,自然有我呢!”
柳姨娘聽了,自然是感激,忙說道:“雖然有老爺跟著,大夥兒也都要悄悄的,盡量不要驚動別人,若是吵嚷起來, 只怕會鬧得人心慌慌,又或者有不知情的亂說,叫外人聽了笑話,該說咱們府裡總是不太平了。”
衛宗鏞覺得柳氏除了善解人意還是善解人意,雖然是自己的孩子不見了,卻時時處處都為這個家著想,不愧是大家出身。
一行人隻提了個明角燈,迤邐往西小樓來。
這西小樓白天雖然熱鬧,晚上卻從來都是靜悄悄的。
可今天卻有些反常,遠遠的就看著樓裡竟還有燈光,雖然不怎麽明亮。
“姨娘,這樓裡還點著燈,說不定六小姐真的在這兒。”阿玉高興的說。
“悄聲,”柳姨娘叮囑道:“進去看看再說。”
春蓉吃完了炒面筋,又漱了口才重新走進衛宜宛的院子。
她不敢大聲,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靈堂空無一人。
“夫人哪去了?”春蓉奇怪道:“蟠桃也不見了。”
難道是夫人也出去如廁了嗎?
一陣風吹過,衛宜宛靈前供的長明燈被吹滅了。
春蓉不由得嚇了一跳,趕緊摸索著上前,點著了火折子。
燈盞裡的油已經快要沒有了。
春蓉一邊添燈油,一邊腹誹:“蟠桃這丫頭一定又偷懶,得虧夫人這會兒不在,要不又得挨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