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燈如豆,根本無法照亮偌大的屋子。
冬瓜和葫蘆大眼瞪小眼,看著對面或坐或躺的四個孩子。
對面八隻小眼睛也怯怯地望著他倆,彼此對視如幼貓和大狗。
鍾漫郎還沒醒酒,把四個孩子交給冬瓜和葫蘆之後回自己的房裡睡大覺去了。
此時鼾聲陣陣,便是山崩海嘯也絕不可能醒了。
“這幾個都是公爺的?”冬瓜賊兮兮地問,語氣裡掩不住驚喜:“我滴個乖乖,兩男兩女好齊整。”
葫蘆白眼球精光閃耀,冷笑道:“我勸你明天早上去買菜的時候順便到豬肉攤子上看看。”
“去那裡做什麽?”冬瓜不明所以:“是要買肉嗎?”
“我是想讓你去那兒問問有沒有豬頭。”葫蘆道。
“要豬頭做什麽?”冬瓜徹底蒙了。
“好給你換個腦袋呀!”葫蘆咬著牙根說。
“你又罵我蠢!”冬瓜委屈且憤怒。
“你不蠢嗎?”葫蘆反問:“這幾個孩子怎麽可能是公爺的?咱們公爺什麽血統你不是不知道,你看看這幾個孩子,哪一個是卷頭髮、高鼻梁、深眼睛的?!”
“對啊,是沒有。”冬瓜自覺理虧,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我是覺得公爺早該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就有點著急。”
“那也不能隨便劃拉呀!”葫蘆恨冬瓜不成精瓜,只是個傻瓜。
這幾個孩子小的也就兩三歲,大的也不超過五歲,估計是因為受到了驚嚇,所以一個個害怕的緊縮著,怎麽問都不說話。
“公爺回來就把這幾個孩子塞給咱們,一句話也沒說,”冬瓜此時滿腦子都是問號:“難道從這以後就要把他們養在府裡嗎?”
“養?!”葫蘆的眉毛都立起來了:“拿什麽養?!”
不等冬瓜回答,葫蘆便如一掛鞭一樣爆了起來:“韋家送的那些東西已經被公爺敗的差不多了,這家孩子病了沒錢治,他隨手丟給人家幾十兩。那家老人死了沒錢下葬,他隨手又是幾十兩。
這還是少的,八月裡曹參軍死在邊地任上,家裡只剩下老母幼子,公爺跑了幾千裡路給人家送去一千兩銀子維持生計。
這是因為曹參軍曾是老公爺的部下,也還算給得著。
可兩個月前米家被革職流放,公爺幫著打點又送盤纏,足足花了三千兩還掛零。
就因為米家老爺當初在隴西任職時曾命人收斂戰骨。
上個月叢大人致仕回鄉,他說人家是難得的清官,家裡連雇馬車的錢都不夠,乾脆給人家買了一輛,又準備了盤纏和衣服,前前後後又花去幾百兩。
現在府裡的銀子攏一攏都不足一千兩,你還妄想再添四張嘴?!”
“那你當時怎麽不勸勸公爺?”冬瓜道:“反正府裡的銀子不都是你保管?”
“我憑什麽勸?”葫蘆怪叫一聲道:“他是主,我是仆,主子要怎麽做我自然只能服從。大不了還像以前過著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我又不是沒受過窮。”
說完扭著腰往外走,冬瓜急忙喊道:“你可不能丟下我一個,我可不會哄孩子。”
“那你會做飯?”葫蘆轉過臉來,已經完全看不到黑眼仁了。
冬瓜趕緊說:“那好,那好,你快去做飯吧!我看著就是了。”
葫蘆到廚房裡給幾個孩子熬了米粥,又把晚飯時的包子熱了幾個。
他做的肉包子和他的人一樣,又白又胖,圓不隆冬的,但味道鮮美無比。
這幾個孩子顯然是餓壞了,伸手就去抓包子。
冬瓜和葫蘆怕他們噎著,隻得把吃的都端到高處,每人先給一個包子,
和米粥一起吃。“我的天,公爺是從哪兒撿來這麽四個小惡鬼。”葫蘆看著這幾個孩子,把整個包子全都塞進嘴裡大嚼的樣子不禁感歎。
“這些孩子一定吃了不少苦,”冬瓜同情的說:“你看他們的手腳上都有瘀痕,之前肯定是被捆著了。”
“唉,”葫蘆幽幽長歎道:“咱們公爺多管閑事的毛病這輩子都不能改了。”
鍾漫郎一夜大睡後醒來,想起昨天帶回來的那四個孩子。
他昨天晚上喝的大醉,並沒發現那兩個人有多不對勁兒,隻以為是兩個貪圖小便宜的人。
進了城之後,成龍處來來往往的人很多,那兩個人趁他不備就從車上溜走了。
等到看清車上居然是四個孩子,且是被捆著的之後,鍾野才意識到那兩個人有問題。
不過當時天色已晚,他自己又醉得厲害,大周律法規定凡有爵位及官職的人員,均不可飲酒後上堂。
所以他就把這四個孩子帶了回來,讓冬瓜和葫蘆照顧,準備今天吃過早飯後再把這些孩子送到衙門裡去。
葫蘆做了一頓極其豐盛的早餐,不用招呼,冬瓜哈欠連天的領著四個孩子出來。
昨天晚上他和葫蘆分工,每人哄兩個孩子睡覺。
結果葫蘆那邊靜悄悄的,他哄的這兩個夜裡總是不時的驚醒哭叫,他哄了這個哄那個,幾乎一夜沒睡。
這幾個孩子身上穿的衣裳倒不破舊,但一個個都有些面黃肌瘦的,不像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那兩個人往城裡帶小孩子,別是拐子吧?”冬瓜猜測道。
“拐子拐孩子不是這樣的,”葫蘆道:“拐子一般一次隻拐一個孩子,他們拐了孩子後先把孩子帶到一個沒人的地方,連打帶餓,逼著孩子管他們叫爹叫娘,然後就可以假裝成母子或父子,會帶到很遠的地方去賣,最少也要上千裡。”
“葫蘆說的對,這幾個孩子說話雖少,但聽口音都是京城周邊的,那兩個人的行事也不像是拐子。”鍾野道。
“如此那兩個人就更可疑了,”冬瓜道:“別不是采生折割吧?”
所謂的采生折割,就是把好好的小孩子弄成殘疾,讓他們去乞討,以此博人可憐能多討些錢。
“這倒是有可能,”葫蘆道:“不管怎麽說,公爺又做了件好事,一會兒把這幾個孩子送去衙門也就是了。
至於究竟是怎麽回事,就不歸咱們管了。自有那些吃皇糧領俸祿的去追查。”
吃過飯以後,鍾野果然帶著這四個孩子去了衙門,把昨晚的事情交代清楚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