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宜寧隨著秦氏來到了肖府。
肖家人丁不算興旺,三代單傳至今,大少爺肖義的正室生了個兒子,今年已經五歲。
上個月這位大奶奶小產了,如今還在自己的房中休養,因此也沒辦法出來見客。
秦氏巴不得女兒的病快好,因此徑直把衛宜寧領到了肖卿卿的房裡。
衛宜寧於是見到了這位素未謀面的準太子妃,的確是病體支離,容色憔悴。
衛宜寧想起自己的父親衛宗釗,離世的前幾日也是這般面容枯槁,意氣蕭索。
肖卿卿支撐著向衛宜寧回禮,關於譚蕊的建議她自己並不曾當真,只是不忍心母親失望,所以才沒有開口阻止。
衛宜寧看出她對生死不強求的豁達,心裡敬佩,又不禁惋惜。
可惜自己不通醫術,對此只能束手旁觀。
秦氏請她來陪著肖卿卿,對方病勢沉重,自然不能多說話,衛宜寧於是便安靜地坐在一邊。
秦氏一開始還怕她無聊,但漸漸發現她居然一點兒不尷尬,沉默安然靜若無人,並且絕不是裝出來的。
秦氏心中不禁納罕,都說一分精神一分才,一分膽量一分福。
這小姑娘還真是有些過人之處,又想起她之前所做的事情,便覺得安心,說不定她到來,真的能讓女兒回復如初呢!
肖卿卿躺在床上,闔著雙目卻無絲毫睡意,衛宜寧的安靜讓她很舒服,她不需要攀談,隻想多一些安寧。
可偏偏事與願違,這片刻的寧靜很快被打破。
到了下午,丫鬟進來稟告,說端敏郡主駕到,奉了皇后的懿旨前來探病。
端敏郡主身份尊貴,更何況她是奉了皇后的旨意前來,是不能不見的。
肖卿卿掙扎著換了身衣服,被丫鬟扶掖著坐了起來。
秦氏則帶著其他人去外頭迎候,只見端敏郡主身穿紫色雲錦衣裙,披著明黃羽緞的披風,兩種鮮明的顏色襯得她更加譎人。
身後隨行七八個宮人,此外還有一位小姐跟著,衛宜寧認得是文定侯府的嚴蘭蘭。
端敏郡主不生氣的時候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根本都不看秦氏以外的人。
在她身後的嚴蘭蘭卻一直緊盯著衛宜寧,像一隻被撩撥得發怒的蟋蟀,隨時準備跟對手掐個你死我活。
秦氏殷勤地將端敏郡主等人讓進屋子裡,端敏郡主已經有半年沒見肖卿卿的面,如今竟險些沒認出來,肖卿卿瘦得脫了相,如骷髏一般了。
端敏郡主心裡也覺得不好受,她和肖卿卿雖無深交,但一直覺得她人不錯,本該青春正盛,誰想卻盡顯凋零之相。
嚴蘭蘭若是單獨來,一定是不能見到肖卿卿的,但她緊隨郡主之後,秦氏也不好阻攔。
她是聽人說,肖家特意請了衛宜寧來,只因她膽識過人,能壓邪祟。
嚴蘭蘭當即表示不服,她衛宜寧算個什麽東西?!
之前在邵家,自己幾次提出要和她比試,她一味躲閃,明明就是心虛。
如今居然招搖撞騙到肖太傅家裡來,真是好不要臉!
嚴蘭蘭知道憑自己是絕見不到肖卿卿的,可喜的是郡主今天也來了,她剛好可以隨著進來。
肖卿卿的屋子裡一下就人滿為患,半年來第一次這麽熱鬧。
衛宜寧永遠是一副不爭不搶的樣子,坐在角落裡安靜的喝茶,對眾人的談話恍若不聞,更無視嚴蘭蘭挑釁的目光。
她越是這樣,嚴蘭蘭就越是惱怒。
一雙眼睛時刻盯著她,衛宜寧的一舉一動都被她看在眼裡。
嚴蘭蘭看到她微微皺了下眉,繼而抬頭看了看房梁。
嚴蘭蘭也順著她的視線望上去,沒發現有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
衛宜寧頻頻抬頭,嚴蘭蘭一次次跟著看過去,眾人也逐漸發現她們兩個人有些不對勁兒。
秦氏含笑問道:“二位姑娘可是看到什麽了?”
嚴蘭蘭道:“是衛宜寧一個勁兒往上看,我才忍不住跟著看的,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什麽。”
衛宜寧道:“我覺得房梁上似乎有什麽東西,好像是蛇。”
她一說有蛇,屋子裡的人都慌了,沒有幾個人不害怕蛇。
一想到頭頂有蛇在爬,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從房梁上掉下來,而且極有可能會落到自己身上,眾人便毛骨悚然。
端敏郡主道:“你看清了嗎?是大蛇還是小蛇?”
衛宜寧搖頭道:“現在還說不準。”
嚴蘭蘭壓下心中的恐慌冷笑道:“你少在那兒嚇唬人了,如今正是數九寒天,哪裡還會有蛇?”
“對啊,蛇是冬眠的,”有人說道:“多半是老鼠吧!”
衛宜寧把頭搖了搖說:“不像是老鼠,我覺得是蛇。”
“那該怎麽辦?”秦氏聲音顫顫地說:“萬一是蛇傷到人如何是好?”
“叫人拿把梯子過來,”衛宜寧冷靜地說:“我爬上去看一看。”
秦氏連忙道:“五姑娘,你上去真的沒事嗎?要不叫膽大的丫鬟上去看看吧!”
“夫人,還是我上去比較好。沒關系的,不必擔心。”衛宜寧覺得自己的反應比常人要敏捷,若是那蛇有毒,傷到人就不好了。
嚴蘭蘭此時已經認定衛宜寧是在嘩眾取寵,她故意說上面有蛇讓眾人害怕,然後自告奮勇地爬上去,好讓大家覺得她勇敢。
到時候她只需說那蛇爬走了,也沒人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
不一會兒丫鬟婆子們果真拿了一架梯子進來,就地架起來。
衛宜寧提起裙擺剛要上去, 嚴蘭蘭一把攔住道:“不如我上去瞧瞧。”
衛宜寧恬柔的雙目靜靜望著她,說道:“嚴姐姐,萬一上頭真的有蛇怎麽辦?”
嚴蘭蘭冷笑:“你以為只有你敢抓蛇嗎?告訴你,我一樣也能。”
“嚴姑娘,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秦氏連忙上來解勸。
“夫人,我是真的不信上頭有蛇,這個衛宜寧慣會耍弄伎倆,我今天就要拆穿她!”嚴蘭蘭乾脆說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衛宜寧輕輕放下裙擺,臉上不帶怒氣,平靜似水地說道:“嚴姐姐要上去也可以,但還請千萬小心。”
“不用你假關心,”嚴蘭蘭一把推開她:“要是上頭沒蛇,你就是個騙子!”
說完氣衝衝地踩上梯子,手腳並用地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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