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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家被流放沒幾天,張皇巡就狠狠參了鍾野一本,說他玩忽職守,不思進取。被鍾野打折了六根肋骨,還摔斷了兩顆門牙。
之後鍾野被革職,張皇巡則被賞了二百兩養傷銀子,回家休養去了。
鍾野早知有今日,也不怨懟,笑嘻嘻跟同僚一抱拳,轉身到街上喝酒去了。
如今能在官場呆下去的,已經不算是人了。
只是衛宜寧到現在還沒有消息,鍾野想要出京去找他,又怕她一旦回京找不見自己。
所以只能耐著性子等。
宮中。
曾婉侍近來心情很差,身邊的宮女太監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個不慎就被皇貴妃降罪。
百順過來,低聲道:“娘娘,虞珊姑娘求見。”
“她又來做什麽?”曾婉侍不悅道:“不是告訴你本宮誰也不見嗎?”
“奴才當然記得,可這虞姑娘已經來了三次回了。奴才想著她終究是有別於旁人,所以就鬥膽……”百順一邊說一邊緊盯著曾婉侍的臉。
“那就叫她進來吧。”曾婉侍似乎有些無奈。
虞珊進來後按規矩請了安,先是說了幾句沒要緊的閑話,然後就試探道:“不知端王府現在如何了?”
“端王過世,世子當然要守孝,這三年是不可能成親的,這規矩我本事再大也改不了。”曾婉侍道:“你難道不清楚嗎?”
虞珊聞言眼神一暗,她當然知道,可就是不甘心罷了。
“放心,答應你的事我會兌現的。”曾婉侍緩和了口氣道:“不過是三年而已,你還年輕。”
虞珊張了張口,她想說她過了年可就已經二十歲了。可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臉面總是要的。
再急著嫁人也不能表現得太過,惹急了皇貴妃一樣沒自己的好處。
“您平常在宮裡可聽見有人說什麽風言風語?”曾麗妃問道。
“不曾聽說。”虞珊道:“如今上下都聽娘娘一個人的,沒人不服。”
“那就好,沒什麽事你回去吧。”曾婉侍道:“我還要進去服侍陛下吃藥呢。”
虞山不便久留,雖然心中不情願,卻也隻得起身告辭。
虞珊走後,曾婉侍也並未到皇上跟前去。
宮女將五皇子抱過來,她也不喜歡,說道:“帶到一邊玩兒去,別到我眼前來晃。”
直到用過了午膳,又歇過了中覺。她才來到皇上床邊。
此時的皇帝已經瘦得脫了相,看上去全然是個骷髏一般。
曾婉侍殷勤上前,問道:“陛下今日可覺得好些了?臣妾一直忙著處理折子,到現在才容出空兒來。”
“愛妃辛苦啦!”皇上心疼地握著她的手說:“都是朕不好。”
曾婉侍忍下心中的嫌惡,搖著頭說:“陛下千萬不要這麽想,您信任臣妾,這是臣妾最大的福分。只希望您早日龍體康復,臣妾就知足了。”
“傻瓜,朕這個樣子那還能好了?”皇帝苦笑道:“我在位將近三十年,沒什麽可遺憾的了。就是放心不下你們母子,彘兒太小,你又善良。一旦我撒手去了,真怕你們被人欺負。”
曾婉侍的眼淚來得特別快,邊哭邊說:“陛下!臣妾求求你,千萬不要說這樣的話。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臣妾什麽都不要,只要您能好好的。”
“人固有一死,你太癡心了。”皇帝想抬起手給她拭淚,卻沒有足夠的力氣,哀歎一聲道:“不過你放心,朕便是走了,也一定會給你們母子一個交代的。”
曾婉侍伏在皇帝身邊只是哭。
“我的心肝,你先不要哭,聽我說,”皇帝咳嗽了幾聲道:“再過十幾日就是元日了,按規矩,這一天宮中要舉行元日大宴。朕會下旨,讓百官在這一日都進宮來,到時朕會當著所有人的面,宣布彘兒繼承大統。而你作為太后,在幼帝親政之前須得垂簾聽政。”
“可是,”曾婉侍抬起頭來,幾滴眼淚還掛在腮上:“可是那些大臣們一向反對得厲害,到時候自然又會有一番爭執,陛下您哪裡受的了呢?”
“放心吧!到時候朕會請敬王率兵到場,誰敢不聽當場就斬了誰!”皇帝語氣堅決道:“看看他們有多少頭夠殺的!”
“啊!陛下,這……這不好吧!”曾婉侍似乎被嚇到了。
“你記住,往後決不可心慈手軟。否則你和智彘兒將會死無葬身之地。”皇帝叮囑道:“要牢牢記住我的話,聽見沒有?!”
“臣妾……聽見了……”曾婉侍邊哭邊答應道。
皇上的話說的有些急,忍不住一陣氣喘,又歇了好半晌才說:“至於子博和徐貴妃,他們一直沒什麽野心,就姑且留下吧!不過朕會解除徐國舅的兵權,這樣的話,他們就更沒有威脅了。”
“陛下,您為我們考慮的太周到了。”曾婉侍哭道:“徐貴妃一直想要見您,您真的一面都不見嗎?”
“不能讓她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皇帝道:“否則難保她不會產生異心,要知道人心是最難測的。”
“陛下您太累了,我服侍著您把藥喝了吧?”曾婉侍上前扶起了皇帝,並端起藥丸放到他的嘴邊。
“這藥太苦了,拿走吧。我病到這個份兒上,已經是藥石罔效,不想再多受苦了。”皇帝擺手道:“還記得當初你給朕跳的采桑舞嗎?再給朕舞一曲吧!”皇帝略帶懇求道。
“陛下稍候,臣妾這就去換衣裳。”曾婉侍一邊拭淚一邊站起身。
片刻後,樂師們在屏風後奏樂,身著紫紅舞衣的曾婉侍翩翩起舞。
她體態妖嬈舞姿婆娑,哪怕是皇帝已然病入膏肓,卻依舊覺得賞心悅目極了。
“聽,翠銘宮又奏樂了。”路過的小太監議論道:“是哪個該死的胡說皇上病重了的?”
“前陳淑妃宮裡的宮女亂說,已經被打死拖出去埋了,”另一個小太監說:“你還敢提這茬,不想活了嗎?”
“快走吧,快走吧,別叫人聽見。”那個小太監趕緊捂住了嘴,兩個人急匆匆的走了。
其時夕陽下墜,禁宮被籠罩在一片暮靄中。仿佛一個垂死的人,很快就要陷入無邊黑暗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