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本來是洋溢著喜慶歡樂的現場,卻由於不速之客帶來的戰爭威脅,從而給現場氣氛染上了一重濃厚的陰雲。
賓客們仍然舉著酒杯,看著台上的那對新人,笑容裡也有藏不住的憂愁。
埃莉諾的臉色也難看得厲害(雖然這無損於她的美貌),畢竟人生唯一的婚禮被人這樣搞,即便是再好脾氣的姑娘也完全受不了。
然而很快,阿斯克就抓住了她包裹著白絲手套的手,笑道:
“繼續吧。”
這句話裡仿佛擁有巨大的力量,於是埃莉諾便立刻滿血復活,重新露出了幸福甜蜜的笑容來。
“那麽。”日耳曼尼亞大主教歎了口氣,將鼻梁上的茶色眼鏡正了正,繼續捧著經典問道,“阿斯克.勒庇俄斯.阿基裡斯先生,您是否願意……”
話音未落,突然教堂大門先前被撞出的洞裡,再次走進來一個女人,大喊道:
“夠了!先停下吧!”
帝國騎士們連忙一擁而上,卻在看清對方面容的瞬間停下腳步,躊躇猶豫,擠作一團:
從教堂外闖進來的人,居然是奧托二世的長女、埃莉諾的姐姐,本應該在教廷的阿德萊德主教閣下。
“阿德萊德?”台上的埃莉諾錯愕地轉過頭來。
“埃莉諾,停下吧。”阿德萊德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裡,從容地走了過來,視兩邊披堅執銳的帝國騎士如無物,“不要背叛聖女大人對你的信任。”
在場賓客瞬間嘩然。如果說北境帝國的軍事威脅,像一把丟擲過來的飛斧;那麽來自教廷聖女的諭令和責問,更像是刺向胸口的尖刀——無論是負面影響還是實質危害,都比前者要更加嚴重。
“是什麽樣的背叛行為呢?”埃莉諾冷冷問道,“你是指想要搶走閨蜜的未婚夫這件事?還是指讓親姐姐闖入親妹妹的婚禮,阻止她結婚這件事?”
“聖女大人讓我轉告你:在阿斯克先生成為你的未婚夫前,就已經答應了在‘歸來後與她相會’,為此聖女大人已經等了十年。”阿德萊德歎了口氣,“聖女大人說,她並不為此憎恨你,甚至只要你將阿斯克先生放歸教廷,那麽此事便到此為止。”
賓客席位上,三名來自地球的組織幹部默默對視,在心裡暗自松了口氣。
從施瓦本前往亞琛的途中,設法避過周圍護送的耳目,將悄悄寫好的匿名信送到附近教區的教士手裡,對他們而言無疑是相當危險的事情。
不過茅中煒同志在這方面是有豐富經驗的,當年他就曾經在駐米國休斯頓領事館的層層看守下,將寫有秘密信息的文件藏匿運輸出來,避開了米方情報局的非法搜查。
至於收到匿名信的教士,是否會將其層層上報,最終報到那位諾菈小姐手裡,這就不是他們所能控制的了。如今看來,所幸一切順利。
“否則呢?”埃莉諾低聲說道,“開除我的教籍,對我下達破門絕罰令嗎?”
阿德萊德沒有回答,看向親妹妹的眼裡流露出不忍的神色,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
“作為姐姐,我希望你能夠接受現實。北境的白皇帝和紅女巫在找他,教廷的聖女也點名要他,很快蒼青之劍和東所羅門帝國也會加入到這場爭奪戰裡來。”
“阿斯克先生,我並非刻意針對您。”她轉過目光,看向穿著新郎禮服的阿斯克,“但說實話,您已經成為了這個時代的海倫,是會帶來特洛伊木馬的世界之災禍,這件事確實很悲哀……但它並不會因為你的個人意志如何而轉移。”
“你在這裡與她結婚,就意味著她將成為世界之敵!”她突然疾聲厲色,表情森然,“阿斯克先生,你明白世界之敵的意思嗎?!”
“確實很麻煩。”阿斯克歎了口氣。
現在他終於意識到了……當初他帶的整個團隊,八個青澀的姑娘,如今已經是八位大人物了,舉手投足之間都會給這個世界帶來巨大的震蕩。
換作以前,他還能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就像回地球之前那樣,拖延一下姑娘們的愛慕和表白,以免引起足以毀滅世界的修羅場。
然而從自己回到這個世界,腦子一熱答應了埃莉諾的表白(求婚)開始,就導致拖延計劃完全無法再被使用。
他必須做出抉擇。
這個抉擇,也必然帶來戰爭。
忽然,身邊的埃莉諾抓住了他的手,示意他不需要說話。
“阿德萊德,我明白教廷的意思了。”埃莉諾深深地吸了口氣,眼裡的光芒迅速凝實起來,“但我不會放棄我的丈夫。”
“可是你的教籍……”阿德萊德連忙說道。
“如果天主要將我的丈夫從我身邊奪走。”埃莉諾低吼說道,“那我寧可與他一起墜入火獄!”
亞琛大教堂內再次嘩然。
不少貴族賓客甚至匆忙起身,按著帽子或拉起衣領,連告別的話都不敢多說一句,就匆匆離開了婚禮現場。
寧可墜入火獄,這話的性質比“被開除教籍”還要嚴重,幾乎可以讓教廷直接將她判定為異教徒了……即便是當年奧托二世和教廷徹底撕破臉皮,皇帝本人也不敢丟掉天主信徒的身份,否則鐵定是眾叛親離的下場。
這長公主殿下已經瘋了!
“你,你……”阿德萊德震驚地完全說不出話。
半晌,才化作一聲苦澀的幽幽長歎:
“值得嗎?”
值得嗎?阿斯克在心裡思索自問。
然後,他就聽見身邊的埃莉諾,斬釘截鐵地說道:
“值得!”
她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手,仿佛騎士緊持手中長劍般,沒有絲毫動搖地堅定說道:
“我是他的騎士,自當終身侍奉他的左右,此身……”
“……哪怕化作世界之敵,也在所不惜!”
這誓言擲地有聲,以至於給亞琛大教堂裡帶來了長久的寂靜。
“好。”阿德萊德哀傷地點了點頭,“那就這樣吧。”
“埃莉諾,我不知道破門絕罰令會不會下來,以及什麽時候下來……但是,整個帝國的天主教堂,都不會有神職人員肯主持你們的婚禮了。”
“你們, 好自為之吧。”她落寞地轉身離開。
“很抱歉,孩子。”身後的日耳曼尼亞大主教也歎息了聲,“根據教廷的意思,我不能繼續為你們主持婚禮了。”
“埃莉諾……”阿斯克想要安慰她,卻聽見埃莉諾冷冷說道:
“沒關系。”
她從布道台上奪過事先準備好的戒指,自己給自己戴上,然後又將阿斯克的那枚從盒子裡取出,套在了他的無名指上。
接著,她又從驚愕的日耳曼尼亞大主教手裡,奪過了由花束編織的新娘桂冠,戴在了自己的頭頂上面——這本來應該由主持婚禮的大主教來完成,象征著天主對這樁婚姻的祝福。
最後,自己做完了一切的新娘埃莉諾,便在教堂裡所剩無幾的賓客們面前,含淚微笑著撲進了丈夫的懷裡。
阿斯克將她抱住,而她抬頭吻住了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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