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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駕駛室裡的空氣安靜了一分鍾，吳詠健點了點頭。

　　“握劍的時候，我覺得我是個魔鬼，但我也是個神，我握劍，我就掌握了力量去摧毀任何生命，直到他們每一個細胞都燒化在地獄中。”葉之黎輕幽的道，輕輕的讓人想起振翅的蝴蝶，在早晨的草葉上輕輕地扇動翅膀。

　　吳詠健笑，“幾年不見，倒是越來越文縐縐了，不是神，是神棍吧?”他的笑聲越來越放肆了。

　　“可殺了克拉肯，我還是不放心，我沒有握劍，我就孤獨。”名為葉之黎的青年低低地說道，沒有在意他的笑容，只是沉寂在自己的憂慮中。

　　吳詠健嚴肅起來，也不笑了，“那把劍很危險。”

　　“我知道，所以三年前我把他留在了挪威的大海裡，但他還是像個惡鬼一樣找回來了。”

　　“我有種感覺，那把劍是活的。”吳詠健緩緩道。

　　“你就好像被他操控了似的。”吳詠健想了想，又說。

　　“也許吧。”葉之黎苦笑一聲，無奈的聳聳肩，仿佛全身都脫力了似的，後頸靠在座椅上。

　　“我就納悶兒，這三年來你都在乾些什麽?你完全變了，還當著我的面跳機……你的心裡住著妖怪嗎?要誠心把你的老戰友和老同學給嚇死?”

　　“抱歉，那個時候我控制不住自己，隻覺得心裡燒了起來，不跳下去，可能會把整架飛機給燒掉。”

　　“你就是那種人啊……像個英雄一樣活著，哪怕做出些犧牲。”吳詠健把頭扭過去看向窗外，“聽我的，這樣做不好，英雄總得掛掉，不然就不叫英雄了，現在可是二零二三年，鋼鐵俠就是這年去世的，當然是在電影裡。”

　　窗外朱鹮振翅而起，湖面一陣波濤，黑頸鶴也離開了水面。

　　葉之黎用手遮住了眼睛，“我不想這些了，我現在……嘖，想這些就覺得累啊，這三年來大家都當我是網管，我也是他們的領班，我最開始回出租屋睡，睡到一半……我醒了，這樣的夜晚重複了幾個月，我每次驚醒都覺得自己的心臟停搏，我需要處方藥和致幻劑來維持我的狀態，但我還是感受得到那種恐怖，像吸血鬼一樣渴望著鮮血。像那個夜晚，漆黑的夜裡，漩渦中的王座，血染紅了每一片黑鐵的漆面……你根本無法想象那種恐懼，海水在我周圍旋轉，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看著她一點點被那把劍吞噬，無能為力……直到她的的頭髮也消失了，再也不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手伸出來，把戒指擲給我，希望我活下去……”說到這，他流淚了，聲音也忽然刹住了，或許意識到了自己多嘴，於是伸出手，揉了揉布滿血絲的雙眼與落淚的面頰。

　　這一刻，這個人似乎已經老了，那頭漆黑的直發和眼眶中打著轉滴落的淚痕，都掩蓋不住內心的仿徨。

　　他持續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只要你心裡深深地懷念著某個人，總有一天會為她而做出犧牲，哪怕明知救不了她，我也像撲火的飛蛾一樣，哪怕被她的光芒燒死，也在所不惜。”

　　吳詠健心中一凜，“你握住劍時，能感覺到她的存在嗎?”

　　“能，他和無數死在這把劍上的無辜者一樣，在呼喚我，折磨我，希望我也被這把劍吞噬成白骨……”葉之黎喃喃自語，心情激蕩如大海，忽然他聲音止住了，“你怎麽問這麽多?專門來套我話的吧?”葉之黎忽然警覺起來。

　　“呃……”吳詠健訕訕的笑了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老人們都不放心我啊。”葉之黎拉開車門，踏入地面。

　　青石板路上，金色的楓葉輕飄飄的灑過街面。

　　真美啊，卻那麽蕭條。好似這個世界已經消失，只剩下這座中古之都，在暗夜裡永遠輝煌。

　　吳詠健也下了車，默默的跟跟他，陪著他一起眺望護城河旁的風景，陪著她一起打量著這座即將入夜的城市，陪著他一起在街道上漫步。

　　CBD區的高樓大廈已經亮起燈火，倒映在河水中，於微風中蕩漾起白色或者金色的波紋。

　　“本部的人都怎麽想的?”葉之黎眯著眼睛道。

　　他靠在漆成紅色的木柱上，再向前幾百米就是皇城右門“朱雀門”，著名的九龍白玉浮雕就佇立在門前，隔著老遠就能看見那九條巨龍。

　　“他們在研究那把劍，可能是想複製類似的武器，訓練和你一樣的使用者，新的巨獸出現後他們就可能擁有主動權。”吳詠健在他身後說，他站在滿地落葉裡，落葉裡他的布加迪像隻條沉默的藍鯨，靜靜地注視著他們。

　　“為什麽?”背對著他，葉之黎神色複雜的道。

　　“合眾國、英格蘭、法蘭西，日本，沒人願意屈服巨獸的淫威，我們能在電影裡造出危險流浪者，也能在現實中訓練出超級戰士，用個人的力量來守護國家，這就是各國的研究重點。”吳詠健說，這些情報以他的權限根本無從得知，但他的父親有門道，知道一些秘密，“華國調撥了大量經費試圖改造基因，造出異於常人的戰士，但無一例外全部失敗了，人的基因很弱小，比不得人的智商。”

　　吳詠健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瓜子，說這話時他完全沒有了年輕氣盛的活力，變得越來越像領導人了。

　　“所以他們也不信任審判了?”葉之黎抱著胸問。

　　“對，成立之初，世界各國對審判抱有很大的期望，但事實證明在巨獸面前各有所長的戰士們沒有任何作用，該死的照樣死得很慘，他們沒轍。你我、子辰、小悠姐、小緣、廖修，還有那仨，就是審判唯一能出動的力量了。”吳詠健說，“之前審判有三萬名特種兵，從各大軍區部隊選拔出來，但現在特種兵也不管用，調回的調回，退役的退役，我們被放棄咯……”吳詠健對著空氣慘然一笑，“不然你以為我一個特種兵能瀟灑的開著布加迪跑麽?因為沒人關心了。提供我們設施也只有一個香山機場和基地裡那麽一撮文職人員，本來說是要給我們的航空母艦，現在也不知道給誰，沒準就是上頭說是來穩定軍心的。”

　　葉之黎低低的歎了口氣，“還真是夠蠢的，要是普通的部隊可以攔住巨獸，還需要我們幹什麽……”

　　吳詠健“哎”了一聲，大手一揮:“不管了，擼串去！我告訴你我可是有‘京城美食小王子’的稱號，秋天就該有羊肉火鍋配朔北牛肉串！哈哈哈哈哈！”吳詠健開懷大笑， 似乎把巨獸存在的嚴峻事實給忘了個精光。

　　他拉著葉之黎回到布加迪，兩人費勁的鑽進這輛絕對談不上舒適的超級跑車裡，吳詠健有些後悔應該開那輛邁巴赫過來的，可惜沒上軍牌，開出來總有些閑言碎語，雖然布加迪的閑言碎語明顯更多……但是不管這麽多了！

　　吳詠健發動引擎，“牛肉干羊肉串，配火鍋提神醒腦啊！”

　　“說到提神醒腦，徐叔把我從網吧裡弄走時還請我喝咖啡，那味道……”葉之黎砸吧砸吧嘴，似乎還在回憶藍山那種醇厚的味道，好一個真香警告，像是琴瑟之音，繞梁三日不絕。

　　“什麽咖啡?”吳詠健忽然打斷了葉之黎的真香回味。

　　“藍山……”

　　“切！”吳詠健鄙夷的道，“還以為他舍得給你喝貓屎……”

　　“貓屎……”葉之黎一臉懵逼，“什麽鬼?”

　　“他的貓屎咖啡我想嘗好久了，擦的死活不給我！”吳詠健踩下油門，布加迪平穩的加速。

　　葉之黎啞然失笑。

　　他們經過皇城前的大橋駛出皇城，進入高架橋中。

　　暮色逐漸降臨。

　　兩個年輕人也許不知道，這樣和平的日子，只有最後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