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王博文說,接下來的一周,米俊青會繼續躺在醫務室中。他的受傷雖說跟自己沒有什麽直接關系,考慮到他無人照料,范小艾也於心不忍。
刷好了飯盒,早早就去了餐廳,還特意從家裡帶了清淡的菜粥。
當她趕著飯點前進到醫務室裡時,只看見前方背對著自己而坐的曼妙身姿,長長的直發垂在腰際,孫薇的背影,范小艾再熟悉不過。她和身旁的中年婦女愉快地交流著,不時發出咯咯地笑聲。
米俊青也任由她將削好的蘋果放入嘴中,眼神溫柔地看向她的眉眼間。
再細看旁邊的中年婦女,穿著很樸素,五十多歲的樣子,微笑起來的時候,慈祥和藹。
范小艾打量一番,怔在原處,手中端著的飯盒“哐當”一聲跌落在地,把醫務室中的幾人嚇了一跳。
米俊青坐直了身子,看了看范小艾,再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飯盒,心中一暖,微笑點頭:“小艾,過來坐!”扭頭轉向身旁的中年婦女,輕聲道,“媽,這是我同學,范小艾,是新聞傳播學院的。上次就是她組織了我們學校的愛心飯卡活動……”米俊青竭盡全力的介紹著范小艾,像極了入黨積極分子的推薦介紹人。
沒等米俊青介紹完,只見范小艾向著中年婦女挪動著步子,眼睛開始模糊,有些失控地緊緊攥住中年婦女的雙手,聲音有些顫抖,“媽!真的是你!”
這一聲“媽”,在場所有人隻覺得莫名其妙,中年婦女也被對方搞得有些不自在,米俊青詫異地看著范小艾。唯獨孫薇像是早有預料一般,神情依然十分淡定。
米俊青的母親,王碧雲,這位熱情賢惠,待人溫和的母親,范小艾未來的婆婆,並沒有被范小艾的舉動嚇到,開始有些不自然,想到這個孩子定是受了什麽委屈,被握住的雙手,始終沒有掙脫出來。
范小艾看著婆婆還年輕的樣子,眼淚便開始在眼眶打轉,“媽!太好了!終於見到你了!”
王碧雲大概就是同事嘴中常常嘮叨的三好婆婆,生活中明事理、懂大義,不用范小艾起早貪黑地乾活,讓孩子們有足夠精力和時間做自己的工作。
記憶最深的一次,剛剛生完孩子,婆婆怕范小艾抓涼水烙下病,居然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就把她的內褲洗了。同事經常調侃范小艾,遇到這樣的婆婆,是前世求得高香了。
千言萬語的感謝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婆婆便離大家而去。每每想起婆婆不辭辛勞的做著家務,每天回家後,都會準點幫忙做好飯菜,等待自己下班的畫面,范小艾心中一酸,淚珠子便忍不住滾了下來。
范小艾緊緊地握著王碧雲的雙手,看見此時尚且健在,依然活在世間的婆婆,激動地熱淚迎面,“媽!沒有你在,我真的做的一塌糊塗……”
范小艾想到婆婆幫自己帶孩子時的場景,再想起婆婆在未來生活中的缺席,不禁淚如雨下,開始抱著婆婆大哭,這讓米俊青的母親非常無措。范小艾拭了拭眼角的淚水,激動地說著,“媽,謝謝你!這麽久了,我都沒有跟您說一聲謝謝。”
“哈哈哈……”王碧雲輕輕拍了拍范小艾的手,安慰道:“孩子,別哭啦!這麽漂亮的姑娘,哭花臉可就不好看了!”
米俊青的大腦開始了運轉,想起了范小艾的來意,才下意識看了看落在地上的飯盒,踮著另一隻沒有受傷的腳,一蹦一蹦地跳到門口處,將飯盒撿了起來,探鼻輕嗅,滿臉幸福,
“哇!好香啊!是給我的嗎?” 范小艾點點頭,被王碧雲安撫在椅子上。
米俊青樂呵呵,迫不及待地將食盒打開,“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狼吞虎咽了幾口,像是被噎到,伸著手討要水喝,“哎!你急什麽?又沒人跟你搶!連聲謝謝都不說!”王碧雲嗔怒道。
米俊青緩了口氣,紅了臉,摸著後腦杓,傻笑:“哪個男生吃到美女親手送來的午飯不緊張,不著急啊?我也是個凡人啊……”
“嘴太貧……”王碧雲笑罵道。
孫薇明顯有點兒受挫,站在一旁有些尷尬,便出了門去。
范小艾只是靜靜地看著婆婆,內心的激動,久久無法平靜。
范小艾想過回來十年前的日子,停留的時間可能非常短暫,或許短到一覺醒來足矣,或許短到和母親聊完一兩句家常,或許短到只是看了一眼年輕時的那個自己……短到不足以在心裡放上一些人,一些事。
她從未想過,時間竟一分一秒的過去,改變了很多,甚至還在重新書寫著自己未可知的故事。她開始變得恐慌和不安起來,接受了這樣的結局,倘若哪天回到現實,自己又該如何面對已有的不堪?
她扭頭看了一眼米俊青,每次瞥到他俊朗的俏臉,一定內心掙扎一番。
孫薇回來的時候,手中也拎上了精美的食盒,歡悅地將食盒向桌上一放,便溫柔地催促道:“俊青,我看你吃得太清淡了,這是我剛點到了醬鴨肉,你試一下,絕對會對你胃口的!”孫薇迅速將米俊青手中的食盒拿掉,殷勤地將自己剛買到的包裝精美的餐食遞到了米俊青嘴邊。
“這……”米俊青看了眼范小艾,也覺出有些不妥。
“他現在不能吃發物的!”范小艾冷冷道。
“那也不能這麽清淡吧!”
“真想開葷,就吃點我給你帶的牛肉吧!你傷口的恢復是需要很多的蛋白質的, 而牛肉的話就是複含優質蛋白質的食物,雞鴨魚以及海鮮類的食物才是發物的,牛肉還不算是發物的。”
范小艾講得頭頭是道,孫薇被嗆得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你們還真是細心!我都沒考慮到這麽周全。”王碧雲溫和地笑著。
“一念慈祥,可以醞釀兩間和氣;寸心潔白,可以昭垂百代清芬”。這樣的笑容,讓范小艾倍感親切,她不禁又握住了王碧雲的雙手,耐心囑咐道,“阿姨,不好意思,剛才失禮了!”
“沒關系,阿姨都沒放在心上呢!要真多個你這樣的閨女,我開心還來不及呢!”王碧雲說這話的時候,瞥了眼米俊青。
米俊青低頭抿著嘴唇,臉又紅到了脖子根。
人最大的驚喜就在於失而復得,失而復得的東西越貴重,這種驚喜和幸福感就越強烈。所以,在看到婆婆仍然慈祥的站在自己身邊的時候,這種幸福感是前所未有的。
范小艾一臉不舍得看著王碧雲,緊接著便詢問她的身體狀況,“阿姨,平日裡一定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不要太過於操勞啊!”
“沒事,阿姨身體好著呢!”
米俊青向范小艾投來感激的眼神,嘴角上彎,一直沒有松懈下來。
王碧雲只顧著和范小艾說話,知道有些冷落了孫薇,笑嘻嘻地看了看孫薇,又看了看范小艾,爽朗道,“改天去家裡,阿姨給你們做好吃的。”
孫薇趕忙道謝,爽快地答應下來。
范小艾卻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心中暗罵她的急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