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行進路線有問題。”
思博轉過身,眼睛在火焰找不到的地方閃閃發亮。他右手握著碳素筆,在桌子上輕輕頓了頓:“你來看看這個。這是劉天明和你們從昆明出發,一路上經過的地方。來看看,你想到了什麽?”
顧克剛俯低身子,看到了紙面上的黑色線條,還有那個醒目的銳形三角。
“你指的是阿拉木圖?”
顧克剛顯然可以跟得上思博的想法:“其實,我一直覺得劉天明的做法有問題。他太相信那個叫做宋嘉豪的人,老老實實聽從所謂遺言裡的安排。如果換了是我,根本不會管那麽多……我們應該找個地方安頓下來,比如西北基地就不錯。反正時局已經混亂,我們又是現在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特殊體質,與其跑來跑去被新北京基地的人發現,不如躲起來,等待情況所有變化。”
思博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這不可能!我覺得你對劉天明有偏見,如果不是擁有相同的感染源基因,恐怕你早就離開了這個團隊。”
顧克剛從旁邊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有些垂頭喪氣地點點頭:“你說的沒錯。我承認,劉天明的確救過我的命,我之所以能活到今天,也完全是因為他的緣故。我現在已經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很多事情都要學會服從……總之,這都是變異細胞的錯,如果當初我沒有被喪屍咬過,或者當時就已經死了,也就不會有後面發生的那些事情。”
“你說錯了,你能遇到劉天明是一種幸運,幾乎所有人都要為之羨慕的幸運!”
思博的聲音很清晰:“我和他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我可以理解他的想法。劉天明比我們都要年輕,如果拋開所謂的“失去的記憶”,他的人生閱歷其實只有在昆明醫院裡的那些。我認識黃河,也在西北基地見過李潔馨。他們也曾經說過與你相同的言論……其實你們都錯了,劉天明當時根本不可能有第二種選擇。如果按照你的說法,找個地方躲起來,恐怕現在我們都要死,誰也不可能活著。”
顧克剛睜大了雙眼,驚訝的話語脫口而出:“為什麽?”
“因為這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
思博用右手指著紙面上的“昆明”兩個字,嘴唇輕啟,壓低了話音:“這條路線從一開始就存在。劉天明必須朝著這條路上走。很簡單————因為他需要免疫藥劑。”
“劉天明最初隻得到了兩支免疫藥劑,卻要同時兼顧超過注射數量的人。當時一支給了黃河,另外一支給了鄭小月。那個時候你還沒有加入,團隊裡還有另外幾個必須兼顧的成員。楊慶國和柳鳳萍都在其中,還有幾個我不認識……想想看,如果換了是你,帶著一群從喪屍嘴裡逃生的人活下來,最首要考慮的問題是什麽?”
顧克剛下意識的回答:“離開城市?”
思博的問題具有連貫性,他毫不客氣地繼續追問:“為什麽要離開城市?”
顧克剛想也不想就回答:“當然是為了活著。”
思博眼角掠過一絲詭異的笑:“在當時的情況下,離開城市就能確保活命嗎?”
“當然不是……”
顧克剛猛然醒悟,他“嗖”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目光中充滿了驚愕:“等等……你的意思是……免疫藥劑?”
思博用力捏了個清脆的響指:“看來你還沒有愚蠢到令我堪憂的程度。你說的沒錯,就是免疫藥劑。任何人只要被喪屍咬上一口,就會變成以活人為食的怪物。你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你有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遭遇,你也迫切想要抓住救命稻草。可以想見,一支免疫藥劑有多麽珍貴。何況,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得到新的生物樣本,沒有研製出免疫藥劑。”
“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免疫藥劑。”
思博加重了語氣:“劉天明得到的遺物絕對有問題。他不是一個自私的家夥,所以只能選擇服從。為了讓更多的人活下來,他一直走到了現在。這就是一個針對他設置的陷阱……我的用詞可能不太恰當,就暫且這麽說吧!每一個地方的保險箱裡不僅僅只有免疫藥劑,還有生物營養。他是感染體,無法抗拒這種誘惑。等到他一步步走下去,也就逐漸把所有不合理的事情當做了習慣。在他的潛意識當中,會主動選擇尋找新的遺物。就像這次我們去阿拉木圖,顯然偏離了路線,可是我們毫無選擇。因為我們已經不可能回頭,也不可能有第二條路。”
顧克剛眼睛裡充滿裡謎題,他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湊到距離思博很近的地方,問:“你想告訴我什麽?”
思博搖搖頭:“我知道的和你一樣多,談不上什麽告訴不告訴。我只是想要猜測結果。因為這一切都不符合邏輯————死人不可能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可是你們偏偏告訴我宋嘉豪死了。尤其是阿拉木圖,這條路線顯然是臨時加上去。就像唯一的登山之路上出現了岔口,我們從這條小路走過去,繞了一個很大的圈,又從前面拐彎的地方返回。只是這條路安排得非常巧妙,我們甚至感覺不到是在繞路,只會覺得這才是正確方向。”
顧克剛深深地看了一眼思博,目光隨即落到了畫有線條的紙面上:“你的意思是,我們應該直接從西安出發,來到洛陽?”
“我覺得應該是這樣。”
思博平靜地說著,隨手從上衣口袋裡摸出那張從保險箱裡新得到的存儲卡,連同筆式錄音機一起遞了過去:“你聽聽這個,肯定會對你有啟發。”
錄音機裡傳來宋嘉豪爽朗的話音。
“離開洛陽,你們的下一站,是新鄉。”
新鄉!
顧克剛臉上表情仿佛看見了鬼。
“新鄉……我們下一個要去的地方是新鄉。”
思博沒理他,繼續低頭在紙面上劃出新的連接線條:“由此可以斷定,我們的確被誤導了。阿拉木圖肯定是臨時添加上去的,我們原本應該在洛陽得到上一份遺物。而我們現在得到的這些,應該在新鄉才能拿到。”
這正是思博認為事情不符合邏輯的詭異之處。
顧克剛用手撫摸著下巴,沉思許久,若有所思的輕聲低語:“沒錯,按照這樣的解釋,阿拉木圖的確是臨時增加的線路。可是為什麽要這樣安排?那個地方沒什麽特別,我們偏偏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危險……我們遇到了戰鬥機……等等……我們……我們失散了……”
他臉上的肌肉緊繃,表情充滿了難以形容的驚恐:“宋嘉豪……那個叫做宋嘉豪的人,他想殺了我們?”
如果不去阿拉木圖,也就不會在返回的時候被地面雷達發現,也不會有什麽空戰,團隊成員不會失散,首領也不會下落不明。
正如思博剛才說過的:這是一個陷阱。
思博沒有回答。
他眯起眼睛,默默注視著面前這張畫滿了線條的紙。
各種回憶畫面在腦海裡不斷起伏,交替編織出一個龐大複雜的格局。曾經的一切在眼前回放,每個人說過的話在耳朵裡重鳴。身體的變異細胞仿佛也在同時做出回應。它們叫囂著,用屬於自己的語言與寄主交流。雖然它們沒有思維,什麽也不知道。
“宋嘉豪……應該不是我們的敵人。”
思博沉思了很久,才慢慢地說:“之所以做出讓我們前往阿拉木圖的安排,我覺得……應該是想要我們遠離危險。”
“危險?”
顧克剛不太明白:“什麽危險?”
“危險來自新北京!”
思博有些猶豫:“這只是我的推測。其實你們在西昌殺死第一個來自新北京感染體軍官的時候,就已經被發現了。他們一直在找你們。只是因為機緣巧合,雙方都錯過了很多機會。殷澤龍的進攻就很能說明問題。雖然新北京方面在目前環境下幾乎談不上什麽監控力度,但是他們擁有物質和人員數量上的優勢。如果他們改變了搜索策略呢?不再派出能夠被我們乾感應到的感染體,而是派出普通人執行任務?”
“他們其實什麽也不用做。 只要找到我們,利用遠程通訊向新北京方面報告消息,我們就會遭遇重兵圍堵,甚至大批量實力遠遠超過我們的感染體軍隊一擊必殺。”
顧克剛渾身一顫:“你是說,我們在西安的時候被發現了?”
思博沉重地點點頭:“否則無法解釋為什麽突然改變遺物放置點,要我們前往阿拉木圖。還有,我們留在西安的那些同伴,一直得到關於他們的消息。”
顧克剛還是覺得難以置信,不斷地搖頭:“這太令人震驚了。我……我覺得我們應該返回西安,回去看看。”
“我也是這麽想的。”
思博點點頭:“但是我不明白,一個死人怎麽可能安排這些事情?如果這一切都用“巧合”來解釋,根本就說不通。他肯定知道一些事情,比我們知道的更多。”
(十更完成,老黑做到了。老規矩,每個盟主都是十更,謝謝大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