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良一直在連聲哀求。
幾個人叫罵著,把他當做玩具一般在圈子裡反覆推搡。
楊子雄伸手抓住他的頭髮,毫不憐惜,硬生生扯下幾縷帶血的頭髮。周圍的幾個手下笑罵著,衝著張德良身上吐痰,踢得他混身上下都是鞋印。
極其強烈的恐懼,打破了張德良臉上勉強維持的鎮定。
他嘴裡不斷地告饒,跪在地上,手腳並用想要從眾人腳下逃開。卻突然被楊子雄抓住肩膀,朝著後面狠狠拽了回去。身體撞在地面的時候,右邊臉頰被粗糙的地面蹭破,血流了下來。
“雄哥!饒了我吧!求求你饒了我吧!”張德良一直在尖聲慘叫。
“饒了你?那老子的錢怎麽辦?”楊子雄獰笑著,提出張德良根本無法回答的問題。
“我,我……想辦法還你,我一定會還你!”張德良反反覆複就是這句話。他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什麽。這也是他腦子裡唯一的念頭。
“錢當然要還。沒人敢賴掉欠老子的錢。”
楊子雄惡狠狠地說著,對站在旁邊的幾個手下命令道:“剁掉他一根手指,讓這個混蛋長點兒記性。”
張德良臉上顯露出巨大的恐懼,連聲叫道:“雄哥!求求你不要這樣。明天,不,後天,後天我一定湊錢還你,我……”
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淒厲的慘叫聲覆蓋。一名身強力壯的手下死死按住張宏良的腦袋,另外一個人抓住他的胳膊,最後一個人拿出匕首,硬生生切掉了張德良右手的小拇指。
他淒慘地嚎叫著,倒在地上,鮮血“汨汨”地從指縫間流淌出來。
楊子雄輕蔑地看了一眼在地上痛哭翻滾的張德良,扔下一句話。
“最後再寬限你三天時間。如果再拿不出錢來,老子就帶人過來收你的房子。到時候,別怪老子心狠手辣!”
……
整整一個晚上,張德良都是在驚恐和痛哭中渡過。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他在化驗室裡坐立不安。不斷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又一次次把手機裝進去,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必須盡快弄到錢。
楊子雄那幫人都是些亡命徒,說得出就做得到。就算自己把房產證什麽的藏起來,也起不了什麽作用,只會讓自己白白吃些苦頭。
甚至……可能會砍掉自己一隻手。
找人借錢是不可能的。身邊能借的人全都找過了。因為一直沒有能力還錢,現在根本沒人相信張宏良的話。
唯一可能幫到自己的人,只剩下何大山。
可是,何大山真會老老實實拿出錢來嗎?
與幾個星期前相比,現在的情況已經不一樣了。
陳婆一直沒有在醫院裡露面。
沒人知道她究竟去了什麽地方。
也許是私下裡辭職,也可能是失蹤。
總之,對張德良來說,這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
這種事情,當然要有男有女。張德良之所以可以用手機偷拍下來的那些東西威脅何大山,就是因為陳婆是醫院職工,何大山本人也不想在醫院裡鬧出負面糾紛。
現在,陳婆根本不露面,就算是自己把事情抖出去,何大山還會像從前那樣老老實實聽話嗎?
要知道,何大山也不好惹。
那家夥虎背熊腰,足足比自己高出一個頭。這種狠人做事情根本不講道理。現在陳婆連人都找不到,也就失去了對他的控制。要是一句話不對頭,
他當場暴怒起來,不要說是拿到錢,恐怕自己還會被他當場暴打。 想到這裡,張德良瘦小的身子在白大褂下面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右手的傷口很疼。昨天晚上被剁掉手指的經歷,直到現在還記憶猶新。楊子雄那幫人真的很可怕。
我,我到底該怎麽辦?
想來想去,張德良在心裡把楊子雄與何大山反覆進行對比。猶豫了很久,他才用力握緊了手機,推開房門,朝著醫院保衛科的方向走去。
何大山再狠,充其量不過是打我一頓。
可是楊子雄,那是真會動刀子殺人啊!
……
事情進展出乎意料的順利。
保衛科辦公室裡有其他人在場,張德良把何大山約了出來。他剛拿出手機,何大山就主動說起錢的事情。
“上次答應你的二十萬,我沒忘記。只是前段時間手頭有點兒緊。這樣吧,你明天過來,其余的部分,我一次性給你。”
何大山的主動,讓張德良猛然間有種撥開烏雲見明月的驚喜。他控制著內心的狂喜,用顫抖的手握緊了手機。這是決定一切的法寶,也是讓自己避免更大危機的保護。
何大山臉上的表情非常冷淡。看不出怒意,也看不懂他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麽。
人為財死這句話說得一點兒都不錯。原本想著會花費一番功夫,甚至可能會被何大山痛打一頓。突然之間的轉換,讓張德良在驚喜之余,也萌發了更大的貪念。
“何隊長,這件事情可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容易解決。”
張德良走到近前,對著何大山的耳朵,小心翼翼試探著說:“我這個人很貪心。而且你也知道,最近物價漲得厲害,吃個早點都要十塊錢一碗。區區二十萬,恐怕你是沒辦法讓我在大家面前老老實實閉上嘴。直說了吧,這些錢不夠。”
何大山側著身體看了張德良一眼。
此時此刻,他真真切切感到是受了侮辱,被人欺騙。
何大山脖子上粗大的青筋不停地跳動,腦海裡充滿了隨時可能爆發的烈焰。
為了陳婆那件事情,自己已經花出去十幾萬。
這家夥偏偏是個要錢不要命的貪婪鬼,竟然還不滿足。
陳婆已經死了。
何大山很清楚,那個老女人的屍體就塞在地下防空洞的夾牆裡。
一個人只要長時間不出現,很快就會被其他人遺忘。
何大山不想讓張德良破壞自己的計劃。如果自己和陳婆有染的事情被張宏良說出來,可以想象,醫院的人立刻就會對陳婆失蹤的事情感到懷疑。
然後,警方也會介入。
“你想要多少?”仔細權衡一番,何大山決定忍痛拿出錢來,破財消災。
張德良微微有些發怔。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只是隨口一說,何大山這個粗野的莽漢居然還真的答應了?
他按捺住劇烈的狂喜,伸出三根顫抖的手指:“三十萬。再給我三十萬,我就把這部手機給你。我保證,銷毀一切相關的視頻內容。”
“你他嗎的騙鬼呢!”
何大山冷笑道:“上次你就說是二十萬給老子買平安。現在又說還要三十萬。等錢到手,你狗日的又說五十萬、一百萬……姓張的,你是覺得老子好欺負?還是覺得老子會相信你這些騙人的鬼話?”
“那就隨便你了。”
張德良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正我話已經說在這裡,信不信隨你的便。我可沒功夫陪你在這裡浪費時間。一句話!一口價!三十萬,你給不給?”
何大山眼睛裡充滿了想要殺人的凶光。
他一動不動站在那裡,思考了很久,用冷靜得令人發毛的口吻說:“好吧!就三十萬。不過,這是最後一次。”
……
回到化驗科辦公室,張德良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頭。
他從敲詐成功的狂喜中清醒過來,開始慢慢思考這件事情其中的破綻。
何大山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
雖然口頭上答應下來,卻也告訴張德良,自己現在手上沒有那麽多錢。除了明天能夠湊個幾萬塊出來,那三十萬張德良還需要過一陣子才能拿到。
這倒是不假。如果何大山明天就能直接把三十多萬的鈔票交給自己,張德良肯定會覺得這些錢有問題。
陳婆已經失蹤很久了。何大山為什麽還是懼怕視頻流傳出去?
這不合邏輯。
至於這其中究竟存在著什麽問題?張德良倒也沒有朝深處去想。
他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應付楊子雄那幫人。何大山答應明天先送幾萬塊錢過來,雖然無法填補自己的欠帳窟窿,卻可以讓還款時間拖延一些。只要楊子雄答應不賣掉自己的房子,不繼續剁掉自己的指頭,張德良就覺得事情還沒有到無法解決的地步。
何大山坐在保衛科辦公室裡,同樣也是正在思考問題。
他默默地抽著煙。房間裡煙霧繚繞,濃度幾乎足以讓人窒息。
自從新任院長宋嘉豪來了以後,何大山就覺得有種無時無刻都在威脅自己安全的危機。
也不知道新院長究竟是腦子裡哪根筋不對,竟然想到了要改造醫技大樓下面的防空洞。身為保安副隊長,張良才帶著工人乾活的時候,何大山借著安全檢查的名義下去過兩次,發現那是在夾牆位置新砌了一個房間,然後把外面的空間改造成走廊。
陳婆的屍體就在那堵夾牆背後。
每次想到這裡,何大山都覺得後背涼颼颼的,心裡也很不踏實。
宋院長在那個地方建蓋房屋,到底有什麽用?
看上去不像是倉庫,偏偏位置又緊貼著夾牆。難道,他已經發現了陳婆的屍體?
如果真是這樣,他為什麽不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