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跟在後面的一名工人。
他左腿側面插著一支箭。鮮血沿著傷口流淌出來,浸透了褲子,染紅了地面。
劉天明迅速轉身,沿著氣流來源的方向望去:只見行政大樓三樓的一扇窗戶敞開著,一個身穿白色襯衫的男人站在那裡,彎弓搭箭瞄準這邊。
他下意識的伸手去後腰上拔槍,站在旁邊的羅寬動作比劉天明更快。他扔掉手裡的鋼筋,直接端平挎在胸前的突擊步槍,瞄準站在窗口的那個男人,用力扣動扳機。子彈從窗口裡飛射進去,男人仿佛失重般身體超前傾斜,慘叫著,一頭掉了下來。
郭勇志朝著行政大樓愕然地叫道:“樓上怎麽有人?”
不等劉天明回答,一頭穿著圍裙,穿著打扮明顯是家庭主婦的行屍笨手笨腳撲過來,一口咬在受傷倒地的那名工人脖子上。
見狀,廖秋低聲咒罵著,掄起砍刀,朝著行屍肩膀狠狠砍去。
這種攻擊對它沒有任何效果,它沒有絲毫痛感,甚至不管正從自己肩膀上拔起刀子的廖秋,仍然自顧咀嚼著已經吃進嘴裡的肉。
劉天明心裡頓時升起不妙的感覺。
從樓上中槍墜地的男人引起了屍群注意。
它們紛紛掉頭,朝著這邊移動過來。悶熱的空氣是血腥味變得濃鬱,男人頭部墜地,當場摔死。
“來不及了,快衝進去。”
劉天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垂死掙扎的受傷工人,一把抓住兩眼發紅的廖秋胳膊,帶著他往行政大樓狂奔。羅寬等人緊跟其後。剛衝進大樓,劉天明立刻抓住樓梯口敞開的防盜門,反手將其關上,廖秋也連忙解下背包,拿出一條早已準備好的軟鎖,哆嗦著手,將其鎖住。
羅寬把槍口從防盜門中間的金屬欄杆裡伸出去,大聲叫道:“一把鎖不夠,再來兩把。如果它們衝進來,我們都要死在這個地方。”
這是一種預備措施。粗大的軟鎖每個人身上都帶了兩條,就是為了應對各種突發情況。
廣場的工人和窗口裡掉下的男人,已經被屍群吞沒。
羅寬一邊開槍射擊,一邊後退。無數行屍湧到樓梯入口,卻被厚重的防盜門擋住,數十條胳膊在空氣中亂抓,卻隨著呼嘯而去的子彈瞬間消失,然後又被新的替代者補充進來。
短途通話器裡傳來黃河焦急的詢問:“我聽見裡面有槍聲。你們是不是遇到了危險?要不要我們進來支援?”
“暫時不用,隨時保持聯絡。”
劉天明看了一眼被防盜門擋在外面的瘋狂屍群,用力按住正在更換彈匣的羅寬肩膀,然後對所有人做了個禁聲的動作,抬起手,指了指上面。
頭腦發熱的羅寬頓時冷靜下來,廖秋也擦掉濺在臉上的血,他把鋼筋塞進背包,雙手握緊了槍,咬牙切齒地問:“他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攻擊我們?”
劉天明沒有說話,微微眯起雙眼。
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是食物,這裡有食物。
毫無疑問,這幢行政大樓裡還有幸存者,其中就有與自己一樣的病毒感染體。身體裡湧動的細胞正在預警,正在釋放出強烈的獵食信號。
不需要什麽證據,也用不著面對面的語言交流。頃刻之間,劉天明已經明白了樓上那些人為什麽要對自己射箭。
他也感覺到了食物的存在。
他知道我來了。
雖然這個“他”的身份暫時不清楚,但這並不重要。病毒感染體之間存在著互相獵食的關系,只要察覺到對方的存在,就明白有食物到口。
不管他是誰,女人、孩子、老人……統統要死。
劉天明心中微微有些竊喜。
如果不是對方先射過來這一箭,自己也沒有攻擊他們的借口。
現在,我這邊有人死了,你們也必須付出代價。
“小心,樓上那些人不是行屍,他們應該都是幸存者。”
劉天明臉上露出猙獰的神情,殺氣騰騰地說:“兩個人為一隊,互相掩護,更換武器,全部用槍,殺光他們!”
……
從昨天到現在,姚勝利一直覺得心神不寧。
他是一個小學教師。
姚勝利的變異時間比劉天明早了一個多月。
說起來,那件事情很是詭異,如果不是自己的親身經歷,姚勝利根本不會相信那是真的。
自己班上的一個小女孩好幾天沒來上課,家長也沒有打電話過來。姚勝利不放心,放學以後去學生家裡家訪。男主人似乎是病了,躺在房間裡一直哼哼,女主人抹著眼淚出來接待他,告訴姚勝利,說是小女孩前天晚上得了急病,死了。
這種事情太古怪了。姚勝利當時怎麽也不相信。看著他張大嘴,滿面震驚的樣子,女主人帶著姚勝利走進客廳。那裡已經布置成靈堂,女孩屍體躺在棺材裡,旁邊還有幾名親屬在燒紙,說是已經聯系好了殯儀館的車子,下午就把屍體送過去。
女主人拿出了醫院和派出所開具的死亡證明書,上面有簽字,還蓋著鮮紅醒目的公章。這些東西無法作偽,一切都表明女孩的死並非他殺,而是自己不小心從樓上摔下來,意外致死。
她畢竟是自己的學生。姚勝利給女主人留下一些錢,說了些安慰的話,準備離開。
門口趴著一條狗,大耳朵瘦身材,是純種的可卡。那條狗看著姚勝利的目光有些古怪,冷不丁撲過來,在他的小腿肚子上咬了一口。
女主人當時就掄起掃帚朝著狗身上亂打,然後對著姚勝利連聲道歉。不過那狗的牙齒真他嗎鋒利,褲子被咬破了,小腿肚子上有兩個牙印,皮膚破了,流出血來。
盡管有些氣惱,可是看在女主人誠心道歉的份上,姚勝利也沒有死揪住不放。他覺得自己需要盡快去醫院打上一針狂犬疫苗。這些貓啊狗啊什麽的很髒,身上帶有很多病菌,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被感染。為了安全起見,花點兒錢也是應該的。
剛走到公交車站,姚勝利就接到學校裡打來的電話,說是自己班上兩個學生打架,讓他趕緊回去處理。
晚上回到家,已經八點多了。這個時間,醫院早就關門。當然,掛急診打針也行,只是要多出些錢。姚勝利覺得不劃算,認為耽誤一天應該沒什麽大不了。
他第二天抽空去打了一針,但是沒做血液化驗。
姚勝利覺得自己身上似乎起了某種變化。他特別喜歡吃糖。不過,吃法比較文雅,整袋白糖倒在大碗裡,澆上開水,融化以後端起來喝。絲毫沒有什麽不適,只有說不出的舒服。
吃糖的情況變得越來越嚴重。姚勝利覺得自己一定是病了。平時要上課,他打算在那個周末去醫院做個檢查。
第二天,姚勝利在學校衛生間裡,吃掉了一個二年級的孩子。
他發誓,自己真的沒有想過要把孩子吃掉。
那小子一看就是個淘氣包。學校裡規定學生不能帶零食,他偏偏在口袋裡裝了一個西紅柿。當時正是上課時間,那孩子明顯是嘴饞忍不住,所以編造謊話對老師說要上廁所,偷偷帶著西紅柿在廁所裡吃。姚勝利剛好也去解手,看見男孩站在裡面吃著西紅柿,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裡忽然生出了想要吃肉的念頭。
都怪那個啃了一半的西紅柿。它熟透了,顏色紅得像血,讓姚勝利不由得想到了別的東西。
生肉,新鮮的生肉。
姚勝利捂住男孩的嘴,擰斷了他的脖子,然後啃斷他的喉嚨,把男孩渾身上下所有血吸得乾乾淨淨。正當他想要繼續撕咬男孩屍體的時候,下課鈴響了。姚勝利慌裡慌張把男孩屍體往廁所糞坑裡一扔,若無其事地走了出去。
他覺得很恐懼,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做出這種事情?
姚勝利第二天請了個假。他覺得,自己身上的變化,應該與之前自己班上那個意外死亡的女孩有關。
他不敢耽誤時間, 男孩的屍體已經被人發現,警察開始進入學校調查。男孩父母在學校裡哭天搶地,校方領導也在出面協調。這樣下去,永不了多久就會查到自己自己身上。
姚勝利敲開了女孩家的房門,看見了神情緊張的男主人。他覺得有些奇怪,卻被男主人一把拖了進去。姚勝利被重重扔在地上,聽見男主人用很大力氣把房門鎖上的聲音,也看到了躺在客廳裡,被啃咬得不成樣子的女主人。
那個男人力氣很大,從他那雙充血的眼睛裡,姚勝利明白他想要吃掉自己,就像自己在廁所裡吃掉那個男孩一樣。
非常意外的機會,姚勝利啃斷了男主人的脖子。他自己也被受傷。整條左臂脫臼了,甚至胳膊都被擰得翻轉過來。男主人力氣很大,簡直就是一頭人形的機器。很幸運,姚勝利在危急關頭咬住對方要害,扯斷了他的喉嚨。
喝血、吃肉、用菜刀砍掉那個男人的腦袋,然後姚勝利抱著男主人的頭,走進了廚房。
他覺得自己渾身充滿了力氣,就像贏得世界杯冠軍的足球隊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