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形容的甜美感,在鄭小月口腔裡迅速蕩漾開來。
她死死地趴在那裡,用盡渾身力量拚命吮吸。
這種時候,她徹底忘記了人類應有的正常食譜。
包子、米飯、饅頭、面條……
豬肉、牛肉、羊肉、雞鴨鵝魚……
油、鹽、醬、醋……
無論任何一種,都無法比擬自己正在吞噬的這種食物。
李潔馨的動作比黃河更快。她已經從強烈的震顫中清醒過來,完全適應了可怕的殺戮與瘋狂。她漂亮的眼睛裡充滿了猙獰,凌亂的長發沿著肩膀飄落下來,被她張口咬住,齜著牙,邁著靈活輕巧的腳步,飛快衝下樓梯,在兩個不斷翻滾的對手旁邊站住。雙手握槍,透過瞄準鏡孔,迅速搜索目標。
鄭小月覺得嘴裡的香味正在變淡,能夠吸出來的血越來越少。行屍的力量正在減弱,那種狂暴的氣息一點點消退。
它的肉顯然沒有血的味道好。第一口咽下去,鄭小月就再沒有想要吃第二口的欲望。並不是說不好吃,而是比較之下,還是鮮紅液體對自己的誘惑力更大。
就像兩桌宴席擺在面前,你吃過一口雞鴨魚肉,然後立刻被旁邊的龍肝鳳髓所吸引。等到吃得差不多了,自然就對第一桌材料普通的宴席失去了興趣。
狂暴的力量在鄭小月身體裡迅速升騰。她覺得自己仿佛被一團火給壓住,然後整個人都被點燃。
這個時候,她看見了已經衝到旁邊的李潔馨,看到了她手中黑洞洞的槍口。
鄭小月抱著行屍朝旁邊一滾,將行屍後背對朝上面。李潔馨抓住機會,扣動扳機。衝擊力巨大的子彈飛射而出,準確命中了行屍頭部。
距離太近了,子彈穿透目標,又從行屍前面的面頰位置鑽了出來。鄭小月看見一股帶血的顏色從眼前飛過,然後整個面孔如同被燒紅的鐵絲燙了一般。她松開手,把壓在上面的行屍扯開。這動作對之前的她來說很是困難。可是現在,鄭小月覺得,重達上百公斤的行屍抓在手裡輕飄飄的,仿佛一堆毫無分量的棉花。
劉天明和其他人從二樓衝了下來。
他的感覺沒有錯,食物的確是在十米范圍內。唯一的問題,是劉天明沒有想到地下室,而是在二樓平面上展開搜索。等到樓下傳來槍聲,反應過來,戰鬥已經結束。
劉天明一把抱住鄭小月,仿佛不小心失手掉落在的珍寶,用力摟在懷裡看個不停。
他很緊張:“你沒受傷吧?”
“有沒有被被咬?”
“怎麽那麽多血,到底是怎麽弄的?”
鄭小月自己也覺得懵懂。她腦子裡很亂,剛才完全是憑著血勇之氣與行屍拚殺。直到現在冷靜下來,才隱隱有些後怕。劉天明抱著她走上一樓大廳,在中間的環形工事裡找了個相對舒服的位置,讓她坐了下去。
黃河身上的痛楚還在,只是比起之前減緩了許多。他用力捂著肚子,踢了踢腦袋被子彈射穿的高大行屍,頗有些後怕地說:“這家夥應該是完全不同的變異類型。它居然懂得用其它行屍作為掩護,力量出奇的大,而且還能打……我的老天,還好這樣的家夥只有一個。要是多來上幾頭,估計我會被它們撕成碎片,連塞牙縫都不夠。”
齊元昌關切地問:“怎麽樣,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黃河扶著牆壁在台階上坐下來,大口喘息著:“還行!休息一下,還能撐得住。”
李潔馨站在那裡,
身體還在微微顫抖。她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還是沒辦法讓驚恐緊張的思維平靜下來。 周元端著槍跑過來,檢查著行屍身上的彈孔,確認沒有危險,直起身子,衝著她笑笑,鼓勵著說:“乾得不錯,比我第一次打靶的成績好多了。”
臉色慘白的李潔馨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你逗我開心的吧!你們可是受過專業訓練,怎麽可能比我還差。”
張偉利也走了過來,認真地說:“是真的。我和周元在警校同一期上的射擊訓練班,他第一次實彈射擊,就有六發脫靶,平均成績不及格。不像你,一槍就命中靶心。”
李潔馨睜大了眼睛,感覺瞬間變得輕松了不少。
齊元昌看看一片狼藉的現場,搖搖頭,吩咐張偉利和周元:“你們去裡面看看,地下室裡應該還有不少彈藥。把它們裝上車,能用的武器盡量帶走。東西有些多,我們還得先運回去,然後再去醫院。”
用桌椅壘成的環形工事裡,劉天明正在為鄭小月檢查傷口。
那頭行屍肯定屬於正常形態的感染體。這倒是沒什麽值得奇怪的。病毒感染個體總會有些變化。就像之前在醫院裡見過的落鳳村民楊空山,還有陳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感染變異的行屍數量顯然佔據了大多數。可是,其中同樣存在著強大的正常形態感染體。
也許,它是介於行屍和感染體之間的類型?
劉天明腦子裡閃過無數個年頭。
他覺得很奇怪:之前在二樓的時候,細胞對於食物的存在感非常強烈。可是為什麽等到自己下來以後,那種饑餓的細胞誘導竟然消失了?
細胞絕對不會撒謊。
這一點,比寫在白紙上的黑字還要明顯。
那麽,它們為什麽會發布前後不一致的感應信息?
要知道,從地下室裡出來的行屍,只有這兩頭。鄭小月等人的戰鬥過程,前後不到兩分鍾。等到自己下來以後,只看到已經死透的行屍,腦袋上的彈孔正在朝外冒血。然後……就什麽也沒有了。
一塊甜美誘人的蛋糕,憑空消失在空氣中。
劉天明絲毫沒有把“食物”的消失與鄭小月聯系起來。盡管有些失望,他還是從藥箱裡拿出工具,為鄭小月包扎傷口。
“噝!輕點兒!”
藥棉沾上臉頰側面的時候,鄭小月疼得叫了起來。那個地方被子彈蹭到,火辣辣的疼。
劉天明一邊陪著笑,一邊安慰著她。
就在他打算換上刺激性微弱雙氧水擦拭傷口的時候,卻看到了無法想象的一幕。
鄭小月抬起右手,用手指輕輕按摩著面頰上創口部位的旁邊。
就在她的指尖上,竟然出現了一片小小的冰。
沒錯!的確是冰。
很小,很薄,大約有三個手指面積左右。鄭小月把冰塊敷在臉上,嘴裡“噝噝”的聲音也小了很多。
劉天明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你,你是怎麽弄的?”
鄭小月也同時反應過來。她驚訝地把手指擺在面前,看見了正在指尖融化的水。
無比的冰涼。
外面的溫度,至少超過三十度。
“我不知道。”
鄭小月同樣覺得奇怪。她驚慌失措地叫道:“我……”
劉天明一把捂住她的嘴,同時側過身子,小心翼翼朝著地下室方向看了一眼。
還好,沒人發現這邊的異常。
張偉利和周元在搬運彈藥箱,李潔馨和齊元昌拿著幾支突擊步槍從台階下面走上來。黃河靠在牆角休息,嘴裡叼著一根點燃的煙,吊兒郎當的樣子。
劉天明轉過身,壓低聲音問:“你是怎麽做到的?那塊冰,哪兒來的?”
鄭小月臉上表情充滿了迷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覺得臉上很熱,很疼,想要有些涼點兒東西捂一捂。結果……它就出現了。”
劉天明想到了某種可能。
可是, 真正原因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他自己也不敢肯定。
壓製著內心的激動和狂亂,他低聲道:“你再試試,看看能不能把剛才的動作重複一遍?”
鄭小月渾身上下的肌肉已經緊繃。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可是看劉天明的表情,她也明白這件事情非常古怪。於是抬起手,朝著臉上之前的按摩部位慢慢貼了過去。
很平靜,沒有任何變化。皮膚和手指中間沒有出現冰,也沒有任何一種能夠被看見的障礙物。
“不可能!我,我剛才就是這樣做的。”鄭
小月又試了幾次,仍然還是毫無動靜。她不禁激動起來,壓低聲音,急促地說:“我沒騙你。我剛才就是這樣,想要讓臉上涼快些。我覺得太熱了,所以想到了冰……”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口。因為皮膚表面出現了一股熟悉的冰涼。
細膩潔白的指尖再次出現了冰塊。
這一次,劉天明看得清清楚楚。
冰塊的確是從鄭小月手指表面突然出現。很薄,厚度大約為兩毫米。隨著鄭小月手指觸摸面頰的動作,它慢慢出現,然後融化,順著臉上皮膚流淌下來。
“把手放下。”
劉天明的眼角在抽搐,仿佛看見了世界上最奇異的存在:“放松,別那麽緊張。現在,不要去想你臉上的傷,想想冰,就想想冰塊。想著它們在你的手裡,不是很小的一片,體積要大一些,要厚一點。”
鄭小月不明白劉天明到底想要幹什麽。可是對於這個男人,她早已無條件的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