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小劉你的緣故,恐怕誰也不會知道還有什麽免疫藥劑。小劉你應該比我們任何人都要清楚,被行屍咬了會是什麽樣的結果。”
齊元昌煙癮很大。剛才吃飯的時候,他就坐在鄭小月邊上,雖然抽了兩根,卻根本不過癮。現在房間了只剩下他和劉天明兩個人,也就沒了那麽多顧忌。齊元昌拿出香煙,遞了一支過去。劉天明頗為驚訝地看著他,擺了擺手:“齊隊長,你知道我不會……”
“我記性沒那麽差。”
齊元昌很是隨意地打斷了他的話:“我當然知道你不抽煙。別跟我說什麽戒煙額大道理。人生在世,很多東西都要試試。現在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和平的世界了。來吧!試著抽一根兒。如果小鄭有意見,你就把事情往我頭上推。”
劉天明笑了笑,沒有拒絕。他接過煙,學著齊元昌,拿起一支正在燃燒的蠟燭,把香煙點燃,慢慢吸了一口。
沒什麽感覺。很嗆,濃濃的煙味在口鼻裡亂躥,劉天明覺得呼吸有些困難,趕緊把吸進去的煙全部吐了出來。清空肺部以後,他忽然覺得這樣也沒什麽不好。很刺激,口腔和鼻孔彌漫著一股從未有過的煙霧香氣。
“我不是說郭勇志這個人不好,也沒說他有問題。不過,他和咱們之間肯定有矛盾存在。那天小劉你們幾個去醫院的事情,郭勇志肯定覺得惱火。其實換了我也會這麽想。我也出力了,我也跟著你們出生入死,憑什麽兩隻免疫藥劑給了廖秋和羅寬,偏偏就是不給我?所以那天李翠珍跟你鬧的時候,我在旁邊一直沒有插話。站在她的立場,其實那些話沒什麽錯,大家一起出去,回來以後東西不能平分,這種結果本來就有問題。我知道小劉你從一開始就對郭勇志一家有看法,也知道你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帶上他們。可是,既然大家都住在一塊兒,你就必須讓他們安定下來,不會干擾後面的計劃。”
劉天明有些意外:“齊隊長,你是說,你從一開始就看出來了?”
齊元昌笑了笑,噴出一股濃濃的煙霧:“我好歹也要比你多吃了幾十年的飯。別忘了我是幹什麽的。察言觀色就是當年我在警校裡第一節課學到的知識。”
劉天明眼睛裡釋放出閃亮的光芒。他覺得就這樣跟齊元昌好好談談,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現在靜下心來仔細想想,自己之前對於郭勇志一家的態度和方法,的確是有些疏忽。
“你去過郭勇志的修理廠。說實話,他那個廠子位置不錯,旁邊不遠就是警察局,隔壁就是居民區。能夠在那種地方開廠賺錢的人,頭腦和實力缺一不可。要不是手底下工人和羅寬都跟著咱們離開,郭勇志也不可能一路跟過來。他的目的其實很清楚,就是想要得到免疫藥劑。小劉你別看那天李翠珍話說得很難聽,其實這夫妻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說不定,李翠珍也在算計著郭勇志,想要拿到藥劑給她自己用。郭勇志呢,絕對不會吧免疫藥劑留給老婆孩子。呵呵!說出來小劉可能會覺得好笑,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麽從一而終的男人。你應該聽過那句老話: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
“你別看郭勇志這幾天沒出門,但是他家那兩個孩子一直在跑上跑下。郭勇志一直在找機會。這幾天,你讓我們分組出去探路,大家回來的時間有早有晚,吃飯也聚不在一起。今天難得所有人都在,郭勇志當然要下來當眾道歉。這個人心機深啊!如果他真是覺得後悔,其實第二天就應該主動過來找你。可是他一直等到今天,等到所有人都在場,然後才說出那些話來。他這是算計好了,如果小劉你不原諒,或者拒絕他的要求,那麽旁邊的人也會看不下去。至少廖秋和羅寬都會幫著他說話。這樣一來,你肯定拉不下面子,為了安撫其他人,就算你心裡不高興,也只能接受他的道歉。”
齊元昌分析的非常細致,合情合理。
劉天明覺得吸進嘴裡的煙霧已經不那麽嗆鼻。他逐漸感受到了尼古丁給大腦帶來的快感,疑惑地問:“郭勇志為什麽要這樣做?他到底想幹什麽?”
“他想活命。”
齊元昌一針見血指出了根底:“其實,想活命也不是什麽錯。問題是他這個人心機太深了。咱們接下來先要找車,然後需要通訊器材。兩件事情都很重要。地方就這麽大,卡車弄回來以後只能停在外面。郭勇志肯定能猜到咱們要走。我知道小劉你沒打算帶上郭勇志一家,可是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瞞著他。如果他因此產生了什麽想法,或者惱羞成怒,一定會做出些瘋狂的事情來。”
劉天明聽懂了齊元昌的話:“你是說,郭勇志會悄悄搞破壞?”
“要是我知道了你們所有人要把我留下來,不帶著我一起走,我也會這樣做。”
齊元昌的語氣非常嚴肅:“郭勇志對汽車和機械很內行,我之所以讓你明天不帶著他一起去,就是防備著他暗地裡做手腳。就算是廖秋懂車,跟咱們也是一條心。可萬一郭勇志把某個重要的零件藏起來,這該怎麽辦?”
“別忘了,現在市區幾乎所有道路都不通,車子根本開不過去。就算是知道郭勇志偷藏了什麽零件,想要重新弄一個回來替換也很麻煩。從概率學上來說,減少犯罪嫌疑人和犯罪事物之間的接觸次數,就能有效防止罪案發生。當然,郭勇志也不一定會這樣做。可是現在這種時候,我們還是盡量預防,把麻煩出現的幾率降至最低。”
劉天明恍然大悟:“所以,吃飯的時候,齊隊長你才會當著大家說那些話,讓郭勇志明天跟著小月一起出去?”
齊元昌飽經風霜的臉上,浮現出狐狸般的笑容:“小鄭很精明,她和周元兩個人在一起,郭勇志怎麽也玩不出名堂。總之,現在要安他的心,讓他老老實實聽話。而且……不能偷偷摸摸搞破壞。”
劉天明微微一笑:“其實,想要解決這個問題,還有更簡單的辦法。”
他的聲音柔和自然,表情坦然。
齊元昌明白,劉天明的“辦法”,就是把郭勇志一家全部乾掉。這原本應該是必須想方設法隱瞞的事情。畢竟,殺人兩個字說出來可不好聽。這與暴力和凶殘劃上了等號。雖然現在不是和平年代,可是道德與法律的基本概念仍然存在。
“當年我上警校的時候,教官告訴過我一句話。”
齊元昌注視著劉天明的眼睛:“如果犯罪本身只是存在於思維或者紙面上的計劃,那麽犯罪本事也就並不成立。即便是再高明的法官,也不可能對概念式的罪犯予以判決。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也不知道你曾經想到過什麽。郭勇志一家現在還活著,這就是事實。”
劉天明的笑容有些苦澀:“你覺得,我是一個壞人嗎?”
齊元昌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默默注視著夾在指間的香煙,隔了很久,齊元昌才慢悠悠地問了一句:“殺死吳建的時候,你也這麽想過?”
劉天明的身體猛然抽搐了一下,手裡的煙頭也掉在地上。他沉默了幾秒鍾,抬起腳,把地上的煙頭踩滅,平靜地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現在這種時候,已經沒必要否認。
何況,在警屬小區的時候,齊元昌也殺了張琴,砍斷方文中的手腳。
“從一開始,我就覺得那個吳建那個案子是你做的。”
齊元昌的話音裡帶有幾分自豪:“警察這個行當做久了,很多事情其實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不過,就案子本身來說,還是需要證據。你當時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也有小區保安證明你回來的時間,我只能從邏輯上進行分析。後來,也就是差不多病毒爆發一個星期前,有外地警方傳來發現有異能者的報告。我把兩件事情聯系起來,想想都知道是你乾的。”
劉天明低著頭, 注視著腳下那塊沒有被蠟燭光亮照到的黑暗:“當時在養雞場裡,吳建已經變異了。他想要吃掉我。那個時候,要是我不殺了他,他就會殺了我。”
齊元昌略有傷感地抽了抽鼻子:“這些事情都過去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種喜歡殺人的瘋子。”
劉天明的聲音非常平淡,透出深深的感慨:“謝謝!”
齊元昌站起來,朝著房門走去:“早點兒睡吧!明天還要早起,事情還多著呢。別擔心郭勇志,我會幫你看著他。其實,如果他那天做的好一些,說不定你還會分給他一支免疫藥劑。”
劉天明緩緩點著頭。
的確有這種可能。
然而,時間不可能倒流回去。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劉天明用這句話作為對齊元昌的回答:“他已經做了,任何人都幫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