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錢廣生從未想過要成為一名竊賊。
這套特殊工具是他幾年前網購得到,雖然在自己家裡偷偷摸摸試著用過,可是在外面拿出來,還是第一次。
對於明白鎖具構造的人而言,十字鎖與其它鎖具的區別不大。幾分鍾後,防盜門開了。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錢廣生下意識的抽了抽鼻子。眼前一片黑暗,在頭頂燈光的引導下,他疑惑地看看四周,在進門以後右側的牆壁上,發現了電燈開關。
“啪!”
手指用力按下去,一切都變得明亮起來。
宋嘉豪是個做事情有頭有尾的人。工作台上的變異狗屍體早已收拾乾淨,水泥地面上的血汙也被衝刷一空。這裡面不通風,氣味自然也就一直有所殘留。盡管很淡,卻無法掩飾曾經的存在。
錢廣生看見了擺在工作台旁邊的顯微鏡,以及置物架上紙盒裡整齊的載玻片和蓋玻片。壁櫥裡有試管,托盤裡放著醫用剪刀和鑷子,側面方向新砌的池子裡,還有一個水龍頭……一切都表明,這裡應該是一個實驗室,而不是自己想象中存放有值錢物件的黃金寶庫。
“我操!”
劇烈膨脹的欲望,瞬間從巔峰重重墜落下來.無比期盼的虛幻輝煌,瞬間變成灰暗無比的現實。錢廣生覺得自己腦子裡空落落的,就好像剛剛從電視上看到本期大獎號碼與自己手上的彩票完全一致,可是還不到一分鍾,就有身穿製服神情嚴肅的公證人員站在鏡頭前面,用最殘忍的聲音宣布:此次開獎結果有異常,剛剛開出的號碼無效。
他狠狠罵了一句,隨即感到渾身上下都被抽空了力氣,在牆邊的椅子上軟綿綿癱坐下來。
老天爺真他媽的不公平。老子費盡心機才進來,原本想著能夠撈些好處,沒想到居然會是這種結果。
錢廣生覺得嘴裡有些發苦。
他搖搖頭,很是無奈地歎了口氣,掙扎著從椅子上站起,耷拉著腦袋,打算離開。
就在他即將轉過身子的一刹那,忽然聽到一陣極其輕微的響動。
“嘭!嘭嘭!”
在一片死寂的環境裡,這聲音是如此的清晰,根本不容錢廣生忽視。
他下意識覺得,會不會是有人發現了自己偷偷進來,是身後尾隨者的腳步聲?
連忙衝出房間,卻看見走廊上一片黑暗,沒有半個人影。
那個聲音仍在繼續著。
錢廣生很快辨明方向。他重新返回房間,從工作台與顯微鏡之間穿過,來到用木板塞住的夾牆前面。
聲音更大了,可以確定,牆體內部有著某種活物,也許是機械。
手指觸摸到木板的時候,錢廣生有些猶豫,覺得自己還是不要管這麽多,轉身離開為妙。
不管這裡面究竟有什麽,其實這時候錢廣生已經沒有了最初想要盜竊發財的念頭。
他覺得這裡散發著一種無形的詭異,被一股難以言喻的可怕氣氛籠罩著。尤其是此前進入房間的那股血腥氣味,錢廣生怎麽也無法從腦子裡祛除乾淨。
他是一名醫生,還是在檢驗科工作。對於血液散發出來的氣味,反應很是敏銳。
讓我看一看,就看一眼。
抱著這樣的念頭,錢廣生用力抽掉了木板。
一道黑影從夾牆裡閃過,朝著錢廣生猛然撲來。
他被嚇了一跳,連忙抱著木板飛快後退。
很快,錢廣生看清了,
夾牆把裡面的那個黑影牢牢擋住,如果不抽掉更多的木板,它根本出不來。 燈光照亮了黑暗,也暴露了劉天明和宋嘉豪苦心保守的秘密。
陳婆那張布滿膿液和爛肉的面孔出現在縫隙中。她的嘴唇已經腐爛,牙齒與牙齦之間的結合部位有些搖晃。鼻孔裡流淌著肮髒惡臭的粘液,額頭因為不斷撞擊已經破爛不堪,灰白色的血水順著面頰向下滴落。她用凶狠無比的目光盯著瑟瑟發抖的錢廣生,嘴裡發出深沉森冷的低吼。
錢廣生完全僵住了。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地下室裡竟然關著一頭如此可怕的怪物。
這也解開了錢廣生腦子裡盤旋已久的疑問,對張良才所說工程質量有保證之類的話,算是一種側面的印證。
如果沒有結實的牢籠,怎麽可能擋得住如此凶猛的怪物?
還有,張良才說過,工人在地下室裡乾活兒的時候,有人一直在給他們播放音樂,而且聲音很大。現在看來,什麽見鬼的音樂,根本就是為了掩蓋夾牆裡這頭怪物發出的聲音。
這個工程是新任院長宋嘉豪所主持。
難道,宋院長也知道這裡的秘密?
想到這裡,錢廣生心裡的恐懼消減了大半。
他抬起雙手,用力抹了幾把臉,使自己變得清醒。然後,按捺住劇烈跳動的心臟,小心翼翼朝前邁出了腳步。
他需要走得更近一些,才能看清楚這頭怪物的相貌。
戴在頭頂的射燈照亮了一切,錢廣生驚異無比地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
“陳醫生?怎麽是你?”
這句話與劉天明最初在地下室裡發現陳婆時候,所說的完全一樣,一字不差。
陳婆當然不會做出回答。
她已經忘記了自己姓名,忘記了一切。
不要說是錢廣生這種不太熟悉的單位同事,就算是她最為至親的親人在場,陳婆也會毫不猶豫猛撲過去,將其生生啃食。
錢廣生瞪大了雙眼,嘴巴也張得老大,足足塞得下一個饅頭。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陳婆,自己認識的熟人,變成了怪物。
這些字句很難聯系在一起。可是,這就是擺在眼前清楚無誤的真實。
誰乾的?
錢廣生下意識想起了新院長宋嘉豪,還有自己昨天夜裡擺在地下室防盜門口,那個頭髮絲構成的三角形。
他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顯然,有人知道地下室裡發生的這一切。也許,那個知情者正在對陳婆進行研究。難道不是嗎?這裡有工作台,有顯微鏡,還有各種研究工具……尤其是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味,直到現在都還沒有飄散。
既然是秘密,就肯定有其價值。
就好像自己當時通過化驗單知道了王怡蕾懷孕,用這個作為要挾,強迫她與自己發生了一次關系。
所以,這個世界上任何秘密都有其價值。區別在於,價值高低,值錢與否。
看著面目猙獰的行屍陳婆,錢廣生仿佛看到了一座尚未開發的大金礦。
一定是宋院長,一定就是宋嘉豪。
否則,他不可能花那麽多錢讓張良才帶人進來改造地下室。既然連張良才那個土老帽都能弄到十幾萬的工程款,為什麽我就不能從中分一杯羹?
這念頭在腦子裡越來越強烈,錢廣生激動的有些難以自持。他咬著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把夾牆上拆下來的木板重新裝回去,又仔細清點了一下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這才關掉燈,迅速退了出來。
錢廣生已經想好了自己的後續計劃。
很簡單,只要牢牢盯住新院長宋嘉豪就行。
……
軍訓結束了。
中尉田光耀對劉天明很是欣賞。用他的話來說,這小子就是一塊當兵的好材料。可惜,入錯了行,非要去做什麽見鬼的醫生。
對於這些話,劉天明只能是笑笑,然後裝作什麽也沒有聽見。
軍械庫裡擺滿了各種武器。對於這些槍,劉天明很是眼饞,可是沒辦法,法律的限制注定了他不可能這樣做。不要說是真槍實彈,就算是持有能夠致傷的仿真槍支,也不是共和國公民能夠擁有的東西。
劉天明已經在盤算著,回去以後,是不是應該花錢購買,或者製作一些威力夠大的刀具。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對未來感到擔憂。
今天是軍訓的最後一天。下午五點半,田光耀比平時提前半個鍾頭結束了訓練。十幾名學員聚在一起,為劉天明開了個簡單的歡送會。沒有什麽禮物,也沒有聚餐,就只是口頭上表示祝賀。場面很是熱烈,搞得劉天明也有些舍不得離開。
中尉田光耀摟著他的肩膀,一直送到了軍營門口。
“我說,你怎麽不跟著你們醫院那些人一起走?”
田光耀對於這件事情一直很不明白:“他們昨天就結束了軍訓。還有你那個女朋友,也跟著他們昨天下午就乘車離開。他們現在應該都在山下的那個賓館裡休息。其實你今天完全不用跟著大家一起訓練,也省的現在必須走著回去。”
劉天明淡淡地笑笑,沒有說話。
這一切都是財務科嚴科長的安排。
按照計劃,軍訓的確是昨天結束。
不過,嚴科長特意多交了一份錢,把劉天明的訓練時間增加了一天。這樣一來,大客車昨天下午就帶著除他之外所有人下了山。這件事情鄭小月在電話裡告訴了劉天明,他自己知道是怎麽回事,也沒有放在心上。
姓嚴的在故意整人。
他今天肯定不會派車來接我。
從山上到山下,三公裡長的路,都要靠我自己走完。
劉天明對此心知肚明,只是不願意點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