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過得很輕松。
不在軍營裡住宿,而是住在十二公裡外的那間酒店裡。每天做著大巴車上山受訓的時候,時間往往都在上午十點左右。訓練項目也很簡單,幾十個人排著隊,按照號子在操場上來回走幾個圈,然後就原地解散,下山吃飯。
至於下午,那是自由活動的時間。
盡管如此,人們仍然覺得這是吃苦受罪。
很多人每天從山上回來都要哭天喊地,大聲嚷嚷著腰快累斷了,心臟受不了之類的話。每當這種時候,每個人都會咬牙切齒,用最惡毒的語言狠狠咒罵著不在場的劉天明。同時,期盼著這種暗無天日的日子趕緊結束。
他們也隻敢在背後說說。當著劉天明的面,這些話一個字也不敢傳進他的耳朵。
第一天抵達的時候,劉天明表現出來的狠辣與凶悍,已經震懾了所有人。
那個被扇了十幾耳光的可憐男人,兩邊腮幫到了第三天還腫得老高。
關於劉天明的流言蜚語,也在悄悄流傳。
什麽宋院長的小跟班;院長大人的金牌小密探;裝模作樣給他自己掙政治分數的新時代好青年;削尖腦袋想要入黨的積極分子等等……總之,這就是一個嚴重脫離實際,脫離群眾的家夥。就目前來說,是大家口誅筆伐的壞蛋。從長遠來說,也有可能演變成為某種必須仰望的大人物。
鄭小月沒跟這些人住在一起。
她和劉天明一樣,都被安排進了軍隊的正規訓練營。
不過,鄭小月的訓練營級別要比劉天明低得多。在軍事課程的項目安排上,也沒有田光耀那麽變態。當然,在劉天明的強烈要求下,鄭小月也參加了槍械、格鬥等項目的訓練。
劉天明不知道自己預測的危機會不會爆發。
他只是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讓女友多一些自保能力。
看著站姿比正規軍人還要標準的劉天明,中尉田光耀緊繃繃的臉上,漸漸露出了一絲微笑。
他用力拍了拍劉天明的肩膀,轉過身,目光在所有受訓者身上迅速掃過,然後用驚雷般暴烈的聲音吼道:“五公裡障礙越野,現在計時,開始!”
……
夜色,依然是沉悶而寂靜。
宋嘉豪沒有回家,一直在辦公室裡呆到深夜。
在旁人眼中,他是一個非常勤奮,工作也很是努力的好領導。現在的社會,“領導”一詞很容易讓人聯想起酒桌、飯局、貪汙腐敗、收受金額等等一系列負面詞語。不過,宋嘉豪給人的印象很陽光,是個臉上隨時掛著善意微笑的年輕人。
看著電腦屏幕上剛剛被對手一招秒殺的普朗克船長,宋嘉豪很是遺憾地搖搖頭,隨手關閉了英雄聯盟的遊戲界面。然後關機,推開椅子從辦公桌前站起身來。他拉開書櫥旁邊的櫃子,取出一套黑色連身服換上。
這是之前在地下防空洞裡,跟劉天明學到的經驗。
進入雜物間那個位置的監控探頭,已經被宋嘉豪命人換掉。現在,那裡仍然還是整個醫院的監控死角。尤其是在夜間,身穿深黑色的服裝,貼著牆角一路走過去,漆黑的背景與整個人混為一體。即便是隔著十多米遠,也沒人會發現其中有什麽問題。
宋嘉豪輕手輕腳走出了辦公室。他在窗戶旁邊用幾本書和一些雜物堆起來。從外面看,就像是一個人坐在那裡的側影。這種方法很是能夠迷惑別人。至少,他們會以為自己還在辦公室。
障眼法究竟能起到多少效果?
這個問題,宋嘉豪心裡也沒什麽把握。
他只是覺得這樣做很有意思。即便是被人發現,也完全可以用遊戲,或者喜歡開玩笑之類的借口搪塞過去。
雜物間還是原來的模樣,沒有任何變化。大堆的廢橡膠和舊木板是這裡最好的偽裝。宋嘉豪不打算改變這裡。至少,在自己的任期內是這樣。
地下室已經改造完畢。按照宋嘉豪的要求,這裡加裝了兩排金屬防護欄。整個地下空間被分隔開來。他從衣袋裡取出鑰匙,打開厚重的金屬防盜門,走了進去。
外面有金屬擋板,還有一道中間填充了泡沫材料,外面用木板作為裝飾的隔音牆。盡管空間縮小了一半,保密性卻成倍增加。即便有人從雜物間進來,也沒有鑰匙打開下面這道門,聽不見陳婆從夾牆裡發出的聲音。
宋嘉豪吹著口哨,饒有興趣地看著從夾牆縫隙裡惡狠狠瞪著自己的陳婆。
“陳醫生,晚上好!”
宋嘉豪放下背包,從袋子裡取出各種工具,還有一塊生牛肉。他把牛肉在陳婆眼前晃了晃,用調侃的語氣說:“別急,我給你帶晚飯來了。今天的分量很多,你可以好好吃一頓。”
說著,他把牛肉扔進了夾牆,那裡面立刻傳來一陣急促的咀嚼聲。
還是劉天明之前用過的老方法。
宋嘉豪牛肉為誘餌,用鐵夾牢牢捆住陳婆從夾牆裡伸出來的胳膊,用大號針筒抽取了滿滿一管血液。然後,放開了陳婆。
宋嘉豪沒有對劉天明撒謊。
他對陳婆的研究已經相當透徹。尤其是對於侵入陳婆體內的病毒特性,也有了及其深刻的了解。宋嘉豪覺得,如果以自己目前的研究分數為基準,也就是一百分的話,那麽恐怕沒人能達到六十分。就連劉天明在這方面也自愧不如。
不是每個人都能當上院長。也不是每個醫院院長都有如此深厚的生物知識功底。
這段時間,宋嘉豪每天夜裡都會來到地下室,也分批帶下來很多實驗工具。
從針筒裡用棉簽取出一點灰白色的陳婆血液,在玻璃片上用化學試劑融開,放到顯微鏡下。這些變異細胞與之前沒什麽兩樣,還是具有極強的感染力,對於動物,尤其是人類,完全就是致命的殺手。
宋嘉豪一直在給陳婆注射大劑量的抗生素。不過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樣做的確沒有效果,也證實了劉天明此前的看法。
思考了幾分鍾,宋嘉豪拉開背包,取出一個事先準備好的金屬籠子。打開籠門,裡面是一隻半歲大小,非常可愛的小奶狗。
“呵呵!過來,乖,給叔叔抱抱!”
宋嘉豪用很是誇張的語調哄著狗。他把小狗托在掌心裡舉高。這個位置遠遠超過了小狗能夠逃脫跳下的距離。可憐的小東西很是無辜地站在掌心,不斷的四處觀望,還是沒能發現任何一個落腳之處。
小狗非常戒備地看著滿面微笑的宋嘉豪。
不知道為什麽,它本能覺得,這個人對自己不懷好意。
宋嘉豪笑著把右手食指塞進小狗的嘴裡。它用力咬了幾下,厚厚的成年人皮膚實在太硬了,對於這個年齡段的小狗來說,這種東西即便能夠當做食物,自己也根本咬不爛,咽不下。
“呵呵!你的牙齒還比較軟,咬不動是嗎?這就對了。”
宋嘉豪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把小狗按在工作台上,四肢分開,用塑料繩將其牢牢固定。他的動作很輕,懵懂的小狗隻覺得這個男人的手指在自己身上到處亂摸,除了癢癢,倒也沒有什麽不適。
做完這一切,宋嘉豪從旁邊的托盤裡拿起刀子,帶著微笑,朝著猝不及防的小狗右邊後腿狠狠切下。
可憐的小家夥兩隻眼睛頓時瞪得溜圓,嘴巴大張,發出無比淒厲的慘叫。
斷腿和狗的身體都在劇烈抽搐。噴灑的鮮血弄得工作台上到處都是。宋嘉豪沒有顧忌這些,他拿起棉簽,從針筒裡取了一點陳婆的血。然後,把灰色液體浸濕的棉簽在狗腿斷肢上輕輕塗抹。
奇跡出現了。
與身體斷開的狗腿突然蹬直,抽搐速度比原來足足增加了兩倍,幅度也越來越大。宋嘉豪不得不用手指用力捏住。這種情況維持了大約五分鍾,才逐漸變得平緩下來。
“真有意思,即便是受損的殘肢,仍然可以對這種病毒產生效果。呵呵!真是一種為了傳染而存在的小東西啊!你的生命力真是強悍,哪怕是一點點血,也會被你當做寄主,不顧一切的侵略進來。”
宋嘉豪說只有自己才能聽懂的笑話,用吸管從小狗身上取了些血,然後加入灰白色的液體。他端著盛有試劑的載玻片,走到顯微鏡前,隨手把塗抹過灰色液體的小狗斷肢扔在工作台上,絲毫沒有注意到,斷肢雖然與狗身體的傷口部位完全相反,可是切口位置卻剛好拚湊在了一起。
顯微鏡下,狗血與灰色液體相互融合。其中的細胞被外來病毒大肆吞噬,很快變成了它們的俘虜。再也沒有絲毫原來的生物特性,分裂速度急劇加快,更多的新病毒被製造出來。
宋嘉豪看得非常仔細,不斷用手指撥弄著顯微鏡下方的調節樞紐。
被塑料繩捆綁在台面上的小狗也許是累了,不再慘叫。
它慢慢閉上雙眼,等到幾秒鍾後重新睜開的時候,眼眶裡竟然是詭異的暗紅色,如同快要凝固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