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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染體》第65節 吃小孩的怪物
  王福壽仍然擁有一定程度的思維能力。

  他知道不能貪心。

  尤其是在這種時候,跑回去報信的孩子很快就能帶著大人回來。

  水坑雖然深,卻根本藏不住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趁著人來以來,趕緊換個新的藏身之所。

  還是老辦法,抱著一具屍體鑽進洞裡,然後用泥巴和土塊將洞口一封,誰也看不出來。王福壽在黑沉沉的土洞裡心安理得啃著鮮肉,吃得滿嘴是血。

  聞訊而來的大人把水坑團團圍住。很快,人們從坑底撈起了另外一個溺死的孩子。救護車也趕到了,娃娃爹媽抱著孩子哭得天昏地暗,另外一個孩子的父母卻發了呆————整個水坑都被搜遍了,卻沒有找到自家的娃娃。

  一起游泳的娃娃都說小夥伴沉入了水底。發了狠的大人弄來抽水機,很快就把坑裡的水全部排乾。在稀泥塘裡來回攪合半天,仍然一無所獲。

  混亂一直折騰到深夜,回去報信的孩子不約而同挨了打。幾個比較慘的娃娃臉上留著紅手印,一邊抽噎,一邊還是指著水坑絲毫不肯改口,都說大林和寶祿掉在裡面,自己沒有撒謊。

  村長和支書來了,然後警察也來了。

  整個工地都被封鎖,人們擴大了搜索范圍,在水坑附近來回尋找。之前已經撈出孩子屍首的人家也沒有閑著,他們買來了花圈,邀約著親朋好友,把孩子裝進棺材,一幫人聚在家裡喝了頓酒。然後,孩子父親紅著眼睛,領著一幫人扛著棺材,連夜擺在了區政府門口。

  這當然不是無禮取鬧。

  尼瑪的,這片廢棄工地以前是塊農田。要不是政府搞開發,這裡也不會被開發商挖得稀巴爛。要是沒有什麽見鬼的拆遷建房,老子的娃娃就不會下水游泳,就不會把性命丟掉。現在,人已經死了,政府必須賠償!你們要負責!

  王福壽很快啃光了兩條大腿。外面的混亂與他毫無關系。只要再過一天,等到深夜,外面的人自然會漸漸散去。到時候,自己就能爬出來。

  一名正在維持秩序的警察發現了異常。

  盡管事發現場一片混亂,來來往往的村民把水坑附近踩成了爛泥塘,王福壽之前留下的腳印卻從水坑一直延伸到了遠處。

  腳印消失在一大堆土塊面前。抱著試一試的心理,警察找來了鐵鍬,隨便往下挖了幾鏟子,王福壽立刻從土洞裡跳了出來。

  他不顧一切地逃著。

  自己現在這幅模樣,絕對不能見人。王福壽知道自己很能打,在野地裡晃悠的時候,他曾經被八條野狗集體圍攻。那個時候,王福壽很神勇,拚著最野蠻最強悍的饑餓欲望,咬跑了三隻,咬死了五隻。

  請注意,不是打,而是咬。

  王福壽上初中的時候學過生物,知道人類和動物身上都存在著“進化”這種事情。雖然不明白進化的意義,王福壽卻覺得自己進化出來的身體武器就是牙齒。數量很多,非常密集,質地堅硬,而且異常鋒利。

  從土洞裡猛撲出來的王福壽把警察嚇了一跳。

  臨近黃昏的時候,光線還比較充足。警察看到了王福壽肥胖發臭的身體,看到了他嘴裡密密麻麻的牙齒。

  那是他身上怎麽也無法掩蓋的最恐怖存在。左右兩邊嘴角已經分裂,分別拉伸至兩邊耳朵下面大約兩厘米的位置。王福壽的整個下頜骨已經變形,在病毒的侵襲下,整個頭部都發生了徹底變化。不需要太大的力氣,就能將整個口腔完全張開,

輕輕松松就能吞進去提及相當於成年人頭部大小的塊狀食物。這其實是病毒對寄主的一種改造。只有這樣,寄主才能在最短的時間裡,吞下去數量更多的食物。  他的整個口腔內部布滿了牙齒。凸露在外面的門齒長度超過三厘米,異常尖銳,仿佛鑲嵌在牙齦中間的銳狀三角形鋼鑿。以門齒為端點,十幾行整齊排列的牙齒朝著口腔內部順序延伸。它們的長度也由外向內逐漸縮短。到了肉眼能夠從外面看到的最深處,位於末端的牙齒只有一點點從皮肉表面微凸的白點。

  那名警察差點兒沒被活活嚇死。

  他拚盡全力大聲喊叫著,很多正在水坑周圍搜尋的村民聞訊而來。王福壽的模樣實在是過於駭人,警察想也不想就拔出02式左輪配槍,用雙手緊握著,顫聲命令道:“站住!就站在那裡別動。否則我就開槍了。”

  這種時候要是真的老老實實聽從命令,那就是腦子進了水。

  王福壽在土洞裡憋得有些發慌,此刻既然已經出來,當然是得盡量跑得快些。

  他感覺自己像是一隻快樂的小鳥,肥胖發臭的身軀絲毫沒有重量。他跑得很開心,兩腿中間的男性象征物如同指南針一樣,筆直堅定地指向正前方,在落日的余暉映照下,被裹在表面的肮髒液體反射出奇異光線。

  後面趕來的村民已經在土洞裡發現了孩童屍體,死者家屬聚在那裡失聲痛哭。

  他們越發肯定了判斷————孩子一定是王福壽殺的。這家夥是個妖怪,連續在水坑裡殺死了三個孩子,又令人發指的吃掉了屍體。得把他抓住,給娃娃們抵命!

  幾十個手裡拎著鋤頭、鐵鍬、棍棒的村民在後面追趕,警察也不顧上那麽許多,在前面沒有車輛行人的情況下,連續開了幾槍。除了射偏兩發,其余子彈準確命中了目標。王福壽覺得那不過是給自己撓癢癢,彈頭甚至連鑽進皮肉的感覺都沒有。他覺得很自豪。難道不是嗎?老子現在刀槍不入,下面的東西還會閃閃發光。換了別的男人,誰他嗎的會有這種本事?

  他就像是一台永遠不知道疲倦為何物的生物永動機。兩條粗短腫脹的腿腳跑起來虎虎生風。後面追趕的村民和警察卻受不了,沒過多久,一個個速度都慢了下來,都覺得胸口發悶,紛紛停下來,大口喘著粗氣。

  請求支援什麽的已經來不及了。

  警察一路追過來的時候,身上沒帶對講機。他拿出手機,撥通110指揮中心,用飛快簡短的話語說明這裡的情況。可是等到支援的警車抵達現場,王福壽已經如同受驚的兔子,早就跑得沒了蹤影。

  ……

  整個晚上,劉天明一直坐在電腦面前,默默注視著毫無變化的電腦屏幕。

  網絡對面的神秘人一直沒有回應。就像上一次那樣,他再次消失了。

  時間已經很晚,到了必須睡覺的時候。

  枕頭上殘留著鄭小月的味道。很甜蜜,很溫馨,讓人很容易聯想起那天晚上的瘋狂與羞澀。

  可是,劉天明現在沒有心情考慮那些。他覺得身體裡有一股衝動,使得大腦發熱,怎麽也冷靜不下來。

  宋嘉豪的信用還算不錯,地下防空洞的改造正在進行。陳婆的問題看似已經得到了解決,可是仔細想想,與之前相比,其實也沒有什麽改變。

  陳婆已經變異了。

  毫無疑問,從樓頂停屍間通風管裡摔下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死了。

  劉天明跟陳婆做過血樣檢測,沒有紅細胞,也沒有白細胞,整個血樣裡充斥著一種從未見過,生物活性卻強悍得驚人的可怕病毒。

  是的,那不是病菌,而是病毒。

  普通的醫用顯微鏡根本觀測不到,只有在醫院特別技術科的電子顯微鏡下,才能看到它們極其微小的身體。

  很明顯,病毒並不甘願放棄陳婆這個好不容易得到的寄主。盡管寄主身體機能已經死亡,侵入體內的病毒卻一種超過人類理解能力的方式, 強行維持著陳婆中樞神經系統的正常。她沒有思維,大腦殘存下來的最後機能,僅僅只是對於食物的理解。她的身體動作僵硬,保持著最基本的攻擊能力。正常形態感染體的力量特征也延續下來,只是沒有原來那麽強大,可能只剩下十之二、三,也許更少。

  沒有人願意死,病毒也是如此。

  劉天明做過實驗,一旦離開陳婆這個苟延殘喘的寄主,血液樣本裡的病毒會在二十四小時內死亡。不過,如果是在氣溫五攝氏度以下的低溫環境,就會激發出病毒體內的自我休眠機能。它們會陷入沉睡,直到氣溫上升至能夠複蘇的程度。

  當然,能夠對它們造成致命威脅的武器,就是高溫。

  躺在床上,劉天明輾轉難眠。

  他覺得恐懼。如果就這樣放任陳婆活著,未來某一天很可能會變成危及整個城市的感染源。可是,如果把陳婆就此毀滅,從道義和感情上又下不了手。

  劉天明是個熱情、認真的人。他坐直身體,用枕頭墊住肩膀,用深邃的眼睛看著黑沉沉的窗外,看到了投射在窗戶玻璃上自己的身影。

  那是一個英俊健壯的年輕人。寬闊的肩膀肌肉發達,面部輪廓有著亞洲男性特有的流暢線條。在黑夜裡,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透過那雙黑亮的眼眸,看到深深的困惑。

  從很小的時候,劉天明就淡忘了父母的存在。他們分居、離婚,還有幼年時候幾乎每天都在吵架,絲毫不得安寧。劉天明知道,父母的所有憤怒都與自己無關,而是其它的一些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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