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與第二次射擊的時間分隔超過了三秒鍾。
正常情況下,殷劍不會犯這種錯誤。可是沒辦法,現場太亂了。他怎麽也沒有想到,第一個攻擊目標倒下之後,並未出現想象中所有人立刻伏低身子尋找掩護的情景。那簡直就是一群炸了窩的母雞,在無人看管的情況下,肆無忌憚尖叫著到處亂跑。目標太多了,也沒有按照殷劍思維中應有的邏輯進行。他有些措手不及,白白放過了一個有一個攻擊目標。等到第二次開槍的時候,他已經迅速擺正心態,單純只是為了盡快縮減普通對手的數量,不再按照軍事操典的訓練內容,尋找什麽該死的頭目。
在空地上奔跑的人群數量急劇減少。空氣中傳來刺耳的尖嘯,這些子彈的命中部位又準又狠,不是頭部就是脖頸。空中不時爆起大團血花,夾雜著炸碎的肉末和骨頭。人們慘叫著,無法控制住的大聲哭泣。這些動作沒能給他們帶來安全,反倒因為聲音成為殷劍首先射殺的目標,修改了彼此之間的死亡順序。
“轟!”
一發槍射榴彈鑽進一樓房間炸開。那是一個食品儲藏間,麵粉從破爛不堪的袋子裡噴湧而出,在整個房間以及外面的走廊上到處飄散。附近的幾個人全部變成白色,房間裡扭動掙扎著走出幾個人影。他們無法看出本來面目,完全由麵粉構成。這些人受了致命傷,當他們倒下的時候,被鮮血覆蓋的傷口也從背後顯露出來。
這種時候沒人去管什麽見鬼的友誼。每個人都在爭先恐後尋找逃路。幾個同時跑商樓梯,想要衝進二樓房間的男人立刻起了爭執,為了從狹窄樓梯上得到通行優先權發生打鬥。平時最不經打的家夥被狠狠一拳砸翻,倒在地上握著受傷出血的鼻子連聲慘嚎。那個力量十足的家夥蠻不講理飛身跳上台階,卻被身後襲來的子彈射中肩膀。他當場失去平衡,慘叫著從半空中摔落下來。
已經殺得差不多了。
地面上躺著十幾具屍體,全部都是一槍命中要害。他們很新鮮,絕對是活屍喜歡的食物。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來自體內無比深刻的警告,在殷劍大腦裡驟然閃現。
遠方出現了幾個標注為紅色危險級別的信號。
那些感染體開始行動了。
“砰”
這道槍聲隱隱約約,立刻被其他人亂七八糟的慘叫蓋過。殷劍敏銳判斷出對方的瞄準目標就是自己,以最快的速度閃身避開。他聽到沉悶的撞擊聲從擋在身前的岩石表面傳來,還有幾點明亮耀眼的火花。
“噠噠噠嗒”
越發刺耳的槍聲從遠處繼續傳來。殷劍迅速判斷出這是一挺口徑粗大的重機槍。真不知道對方究竟是怎麽發現了自己的位置,他們顯然不介意浪費彈藥,密集彈雨從遠處呼嘯而來,狠狠撞擊著身前的這塊岩石。無比劇烈的震動,飛濺的碎石和火星,有些甚至濺到了殷劍臉上,火辣辣的疼。
殷劍迅速更換彈夾。
前後不過兩秒鍾時間,變異細胞為他提供了多達六個急劇接近的感染體信息。
六個!
足足有六個!
這麽多殷劍冷漠沉靜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為什麽會這樣?
最初發現殷松屍體殘片的時候,殷劍就知道絕對不會只有一個。弟弟被很多人撕成了碎片,無論力量還是攻擊方向,都表明吃掉他的感染體至少超過三個。
這種情況非常罕見。
感染體之間存在感應。這絕非普通人類概念上的友誼,而是一種純粹因為食物產生的信息牽引。不同感染體之間的感應效果會受到某些外物影響。比如酒精、興奮劑、鎮定劑,或者其它能夠影響中樞和體內循環系統的藥物。它們會混淆感染體大腦的神經末梢,減緩信號傳遞速度,甚至可能導致徹底的屏蔽效果。
這很可怕,意味著對方可以感知到你的存在,你卻對不斷接近的危險一無所知。
感染體是獨居動物。
這一點,是殷松從接收訓練的時候就被教官嚴令必須牢記的條例。
這種事情不可能出現意外。
食物永遠不可能有足夠的時候,感染體之間的爭鬥你死我活。但是有一種情況例外,那就是三頭以上感染體同時存在,並且都具有差不多對等的實力。以此為基礎,三頭感染體之間會形成互為控制,相互影響,從而出現短暫和平的詭異格局。這並不意味著安全,而是在誰也無法奈何對方,無法將對手吃掉前提下的短暫和平。只要其中任何一個實力得到提升,平衡立刻被打破,新的爭鬥廝殺也就開始。
殷劍一直認為,殷松的死亡就是屬於這種情況他被三頭實力對等的感染體圍住,那些家夥平分了殷松這塊食物。它們相互敵視,又不得不暫時合作。因此,只要找到這些該死的殺人凶手,殷劍有充分把握打破這種平衡。只要讓其中一個受傷,敵我之間的實力對比就能逆轉。
感染體之間不存在永恆的敵人,也根本沒有所謂的“朋友”。一切都是為了食物,不是我吃掉你,就是你吃掉我。衡量標準永遠都是實力強弱與否。
何況,殷劍的進化程度比這些家夥高得多。這是變異細胞提供的信息,它們從來不會出錯。
竟然出現了六個感染體。
這意味著事情失去了控制,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情況。
它們之間竟然存在著合作關系?
它們居然可以在戰鬥中分頭行動?
殷劍背靠著岩石,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無法移動。遠處的重機槍射手把這個位置牢牢鎖定。威力巨大的子彈在岩石表面撞開無數碎片,強大的能量透過皮膚直接進入殷劍身體。他覺得自己太魯莽了,沒有判斷清楚對方實力就這樣下手,使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險。
可是,這能怪我嗎?
殷劍從未見過成群結隊的感染體。
這不符合邏輯!
這場仗不用打就已經輸了。無論如何,自己也不是多達六名感染體的對手。
除非,我的進化等級超過極限,達到更高的程度。
他屏住呼吸,用耳朵捕捉著每一絲聲響。
重機槍更換彈鏈的一刹那,殷劍猛然從當做掩體的岩石後面躥出,腳步驟然加速,以毫無規律的方式在原野上狂奔。
曹新能從後面追上來。他手裡握著槍,瞄準殷劍的後背,用力扣動扳機。
脫膛而出的子彈從身後呼嘯而來,殷劍沒有任何遲疑,立刻閃身避開。他的動作略微有些遲緩,但這對於緊跟其後的鄭小月來說,已經足夠了。她狂奔著衝到面前,修長的雙腿猛然發力,猛撲到殷劍身上。她的皮膚雖然潔白細膩,雙手力量卻大得驚人。殷劍來不及調整步伐,被鄭小月當場撲倒,他驚訝的發現這個女孩受過格鬥訓練,一上來就用胳膊肘代替手指頂住自己咽喉,重重壓在了地上。
她的確很漂亮,可是那雙眼睛裡閃爍著饑餓的光,透出無限冰冷與饑渴,毫無憐憫。
的確是感染體,而且還是殷劍從未見過的類型。
她在捕獵,我就是她眼中的獵物!
這種念頭剛在大腦裡散發出來,殷劍立刻產生了無可遏製的暴怒。他的進化級別比鄭小月更高,身份上的差別使他覺得驕傲受到了侮辱。殷劍咆哮著,就像一頭受傷的狂暴野獸,他以及其強悍的動作避開攻擊,猛然抬起頭,嘴裡喊叫著誰也聽不懂的聲音,用自己的腦袋,也就是身上最堅硬的顱骨狠狠撞向對方的腦袋。
這一擊分量十足。
鄭小月感到自己的頭腦一陣麻木,然後撞擊部位傳來的疼痛壓倒了眩暈。眼前一片迷亂,看不清東西,抓住殷劍肩膀的雙手也不由自主松開。她從地上反彈起來,踉踉蹌蹌後退了幾步。殷劍抓住機會朝著她的腹部又是重重一拳,他獰笑著看到鄭小月嘴巴驟然張開,流淌出很多粘稠的液體,身體也隨著撞擊蜷縮起來。
“沒想到還有女性的感染體。”
他自言自語著,打算走過去給鄭小月致命一擊,曹新能在這個時候已經衝到面前。他剛注射了免疫藥劑,完成了從普通人到變異感染體的變化,顯然不是殷劍的對手。急於救人的曹新能管不了那麽多,他掄起打光子彈的槍托朝著殷劍身上猛砸,卻被殷劍朝著旁邊一閃,打了個空,身體失去平衡落在地上。
這是個很好的機會。殷劍趁勢抓住曹新能的手,將他反身從遍布泥濘的地面拎起。不等他完成致命的攻擊動作,曹新能以極快的速度轉身反撲,雙手分別抓住他的肩膀和脖頸,兩個人雙雙摔倒在泥水中間。
這是非常無賴的打法,也是迫不得已的無奈選擇。
感染體之間的實力區分很容易就能判斷出來。曹新能和殷劍扭打在一起,在野草和泥漿中不斷翻滾。進化等級更高的殷劍佔據上風,他用手臂牢牢箍住曹新能的脖子,鄭小月仍然在旁邊痛苦蜷曲,沒有從受傷狀態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