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小時後,在城外的預定位置,遠遠看見了停在路面的車隊。
劉天明把指揮權暫時交給齊元昌,自己鑽進越野車後座,把剛拿到的信息存儲卡塞進筆式錄音機,戴上耳塞。
“你現在肯定在罵我,對我充滿了懷疑。”
耳塞裡傳來宋嘉豪久違的聲音。
他仍然很傲慢,帶著幾分放蕩不羈:“懷疑是促使人類進化的重要因素之一,懷疑會促使你去做更多的事情。這就是原動力,是激發思維和出創造的源泉。我的朋友,很高興至今為止我還可以對你使用“朋友”這個詞。我發誓,這輩子我還是第一次毫無保留的相信一個人,那就是你。”
劉天明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變化,他喃喃自語:“你這個該死的騙子。”
“你得到想要的東西,我在盡最大努力給予你幫助。請相信,我已經死了。這一點毋庸置疑,你看到了我的屍體,也得到了我留給你的遺產。”
“我的朋友,我覺得很多事情最好不要一次說完。留下懸念,會對以後的事情,對於你自己都有很大的幫助。要相信你的判斷,不要被看到的現狀誤導。我曾經對一切都產生過懷疑,可是到了最後,我發現只有自己才是真實無誤的存在。你還活著,只有活人才能拿到我的遺物。”
這句話說的有些奇怪。劉天明坐直身子,皺起眉頭。他不明白其中含義,但是可以肯定,宋嘉豪這番話一定有其特殊含義。
“已經到了西昌,你肯定會覺得下一站是成都。哈哈哈哈如果真這麽想,那麽你就錯了。如果想要得到更多的遺物,你就必須前往樂山。很意外不是嗎?這是令人出乎意料的安排。我就喜歡看到別人臉上驚訝和震撼的表情。那意味著我可以控制一切,對人心,對所有事物的仔細分析和了解。當然,你也可以做出另外一種選擇你可以直接前往成都,那是我在生前安排好的再下一站。但我覺得你肯定不會這樣做。原因很簡單:沒有在樂山指定地點拿到新的位置和地點,就算你去了成都也沒有用。你是個聰明人,不是只會追逐太陽奔跑,連停下來喝口水都忘記,最後被活活渴死的誇父。”
劉天明聽見自己口中發出帶有憤怒和疑惑意味的聲音:“宋嘉豪,你這個混蛋到底想要告訴我什麽?到底想帶著我去哪兒?”
咆哮沒有得到回應。
他已經死了,活人和死人之間不可能交談。
“是潛藏在你身體的裡發動機。它會推動著你一步一步走到最後。還是那句話:無論任何時候,請牢牢記住,我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敵人。我的靈魂會給你幫助,會像燈塔一樣給你前行的信號,並且指引方向。千萬不要懷疑,要相信你的心,而不是眼睛。”
這次的遺言很簡短。
除了指明下一站樂山城內存放藥劑的具體地點和位置,其它遺言更像是宋嘉豪臨死前的感慨和告誡。尤其是最後一句,劉天明冥思苦想了很久,一直無法明白其中的含義。
相信你的心,而不是眼睛。
這到底是什麽混帳邏輯?
劉天明摘下耳塞,把筆式錄音機遞給坐在車廂前面的鄭小月。他推開門,跳下車,朝著後面的卡車走去。
宋嘉豪的遺言在團隊核心成員之間不是什麽秘密。當然,流傳范圍也絕對不可能擴散。比如那些新近加入團隊的普通人,劉天明從未想過要讓他們知道這些事情。
一個大型團隊的基本雛形已經出現。
宋嘉豪在遺言裡沒有說錯,劉天明的確產生過直接前往成都的念頭。可是,去那種地方究竟有什麽用?沒有準確的位置和地點,他根本不可能把那座城市每個角落全部翻過來。辛辛苦苦走了這麽遠,就是為了得到免疫藥劑。否則,還不如直接留在昆明城內避難。
給顧克剛注射藥劑的時候,他顯得很緊張。
看著劉天明從自己手腕上拔出推空的針筒,用藥棉使勁兒按住出血點,顧克剛高高提起多日的心臟,也終於回落到實處。
他微笑著問:“我以後就是和你們一樣了?不會被病毒感染,活屍的撕咬攻擊也不會對我造成影響?”
“你是在開玩笑吧?怎麽不會?”
劉天明整理著急救箱裡的工具,頭也不抬地說:“你可以試試把腦袋伸到活屍面前,被它們啃斷了試試。我絕對不會救你,那是你自找的。”
這顯然是一句玩笑話。
顧克剛毫不在意,繼續笑著問:“我以後該怎麽稱呼你?頭兒?還是劉隊長?你該不會想從前那樣,遇到事情就直接把我打昏了吧?”
劉天明收好急救箱,擺在旁邊,正視著一片輕松的顧克剛,表情有些複雜。
“聽我說,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壞事。”
劉天明耐心地解釋著:“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產生這樣的變化。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們目前的狀態,肯定與普通人有著根本上的區別。我們的獵食行為是一種本能,無關於善惡。我和團隊裡其他人之間不會產生敵意,大概是因為相同血脈的緣故。這種情況不知道會持續到什麽時候。說不定有一天我會吃掉你,或者你會吃掉我。總之,我救了你的命,你用不著因此向我致謝。我只是把你的死亡時間推遲。以後的事情,也許會比你變成活屍還要糟糕。”
顧克剛臉上的笑意淡化了幾分:“我可以把你的話理解為一種勸解嗎?”
劉天明搖搖頭:“不是勸解,是警告。你必須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有著清楚了解。這很重要!”
顧克剛思考了幾秒鍾,認真地問:“你們現在打算去哪兒?”
“去樂山。”
在注射過自己鮮血的同類面前,劉天明不會對這種事情有所保留:“按照我那個已經死去朋友留下的遺言,可以在樂山找到下一份免疫藥劑。那個該死的混蛋喜歡到處藏東西,我真該把他從墳墓裡挖出來,結結實實揍他一頓。”
“我跟你們一起走,一起去樂山。”
顧克剛做出了最終選擇:“我已經沒地方可去了。我會跟著你們一直走到最後。”
劉天明冷漠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他伸出右手:“那麽,歡迎加入。”
兩個男人右手緊握在一起的時候,羅寬從卡車車廂外面探出了頭:“頭兒,麻煩你過來一下。”
劉天明轉過身:“怎麽了?”
羅寬嘴裡嚼著口香糖,聳了聳肩膀:“柳鳳萍小姐說她怕疼,不願意打針。”
遠處城市上空的濃密黑煙正在飄散,陰冷的空氣再次成為主角。盡管是白天,卻是灰蒙蒙的,就像天幕上擋住了一層烏雲罩子,陽光無法直射地面。
在車隊編號“第三”的越野車裡,柳鳳萍和楊慶國對面而坐,半天也沒有說話。
看了一眼前面的倒車鏡,楊慶國發現自己比以前更老了。細密的皺紋不知道什麽時候爬上額頭,眼睛也比過去渾濁了許多。酥浮的皮肉表面分布著大大小小的黑斑,那是上了年紀的最明顯征兆。
他歎息著:“為什麽要拒絕打針?那是小劉安排好的順序。”
柳鳳萍穿著非常貼身的高領羊絨衫,身材曲線一覽無遺。她有些落寞,一直在苦笑:“光是我一個人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你應該明白,你很清楚我的想法。”
楊慶國張了張嘴,還是沒有勇氣與柳鳳萍直視。他低著頭,發現自己蒼老的手指正在微微顫動。
良久,楊慶國才慢慢地說:“我太老了鳳萍,你還年輕,應該找個比我更好的男人。”
“從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一直這樣說。”
柳鳳萍感覺自己鼻腔裡微微泛起一股酸意:“別人都覺得我和你在一起,是貪圖你的財產。說真的,我挺感謝那些病毒。如果不是它們造成了災難,恐怕我也沒有機會陪著你走到現在。現在好了,人人都知道我不是為了你的錢。我和劉天明談過了:這次的藥劑注射名額就讓給曹新能。我還會像以前那樣等著你,我們一起打針。如果在這之前,你被活屍咬了,我會殺了你,然後陪著你一塊兒死。”
一股說不出的激動在楊慶國胸膛裡跳躍著:“你你這又是何苦呢?我我比你大太多了”
柳鳳萍那張很好看的臉上露出微笑。
她握住楊慶國的右手,輕輕按在自己的大腿上。那裡非常結實,富有彈性。柳鳳萍一直很注意自己的體型,她的雙腿線條流暢,非常漂亮,即便是與專業腿模相比也絲毫不差。
楊慶國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柳鳳萍牢牢握住,一直按向雙腿中間。
“當年,如果沒有你的資助,我也不可能有今天。”
用強行附加的力量按住拿隻老邁的手,柳鳳萍用適中的力量按揉著,眼睛裡充滿了柔情和期盼:“以前,你一直說是小樂還在,怕他反對。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你不應該拒絕我,我要你做我的男人,唯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