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良知道醫院裡有個地下防空洞。
他雖然沒有進去過,卻知道具體的位置在哪兒。
保安隊長何大山不知道地下室裡的秘密。他只是在裝修的時候進去過,卻沒有發現夾牆裡死而復活的陳婆。
何大山知道院長宋嘉豪在地下室裡肯定有著某種秘密。
但是,他沒有把握能夠從宋嘉豪身上得到好處。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需要某個人來代替自己完成這項工作。他必須勇敢、直接的對宋嘉豪提出問題,還需要有敢於犧牲的精神承受來自院長大人的怒火。因為,關於秘密,直到現在都只是毫無根據的猜測。如果所謂的秘密子虛烏有,提出問題的人就肯定會有麻煩。
何大山只是悄悄告訴張德良:找到宋院長,問他,醫技大樓地下防空洞裡的那些錢,能不能借給我一些?
大部分秘密都很值錢。用這種說法,倒也沒有什麽錯誤。
這是一種試探,一種敲詐。
如果宋嘉豪的反應夠快,或者矢口否認,那麽也就不會有接下來的故事。
他的腦子一直很亂。
副院長王印江大清早就過來找麻煩,宋嘉豪根本不可能心平氣和坐下來仔細思考問題。
何況,張德良直接點破了自己心中最大的秘密。
這段時間以來,宋嘉豪承載的秘密實在太多,也看到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無論是陳婆的變異感染,還是錢廣生的死,都讓他有種隨時遊走在精神崩潰邊緣的感覺。
神經高度緊張的時候,任何一點刺激都會使得承受力瞬間超載。仿佛大腦是一個裝了太多氣體的球,輕輕用針扎一下,立刻“轟”的炸開。
他死死盯住坐在對面的張德良,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從地獄深處發出的嘶吼:“地下室裡的事情,你都知道多少?”
不能說宋嘉豪的問話方式有什麽錯誤。
他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想要用最小的代價解決問題。
可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其實,張德良什麽也不知道。
“呵呵!宋院長,我已經說過了。我手頭有點兒緊,想找你借上五十萬。”
張德良根本聽不懂宋嘉豪話裡的意思。
可是,他從對方前後情緒和聲音的變化,看出何大山教給自己那句話的確發揮了效果。
張德良是個聰明人,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地下防空洞裡面有沒有錢,那是宋院長的事情。只要他能給我五十萬,我一樣會老老實實閉嘴,當做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
是的,必須是給,而不是借。
張德良已經打定了主意,只要錢到手,自己可不會寫下什麽見鬼的借據。
宋嘉豪不可能看穿張德良此刻的想法。
他的眼神冰冷,腦子裡充滿了殺意。
他剛剛給過張德良最後一次機會。
可以確定,地下室裡的秘密暴露了。
如果張德良識趣,不會用這個秘密繼續要挾自己,那麽就算是損失一點兒錢財,也沒什麽大不了。
宋嘉豪對此的心理底線,是一千萬。
可是,張德良只要了區區五十萬。
這就是看待事物不同角度造成的差異。
如果張德良直接要個幾百萬,宋嘉豪都會覺得可以用錢堵住他的嘴。然後,抓緊時間盡快把陳婆和錢廣生運走,留下一個空蕩蕩的地下室,張德良也拿自己沒辦法。
然而,張德良對於地下室的內幕毫不知情。
按照他的邏輯,五十萬是數目很大的一筆錢,足以讓自己擁有幸福美滿的未來。 只要區區五十萬,那就意味著類似的敲詐還有第二次、第三次……意味著將來還會有更多的麻煩。
宋嘉豪畢竟不是一個天性殘忍的人。他決定再給張德良最後一次機會:“你確定,真的只要五十萬?”
張德良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他有些緊張。何大山的方法果真好用。比自己身份高出那麽多的院長大人,居然和和氣氣問自己五十萬夠不夠。這種事情,換在以前根本就不可想象。
“差不多可以了。”
張德良盤算了一下,想也不想就張口說道:“我先用著,不夠的話,我再來找你。”
好處到手的人都會頭昏。
張德良現在就是這樣。
有那麽幾秒鍾,他的確忘記了坐在對面的人是院長,反而將其當做是與何大山差不多一類的存在。
最後一點希望,從宋嘉豪心裡徹底破滅。
他用看待白癡的眼神望著張德良,點點頭,淡淡地說:“這樣吧!我把錢準備好,你晚上十一點到辦公室來。”
“晚上?”
張德良先是一愣,隨即理解地連連點頭。
也是,那麽多錢,還是宋院長親自借給我,肯定要晚上沒人的時候過來才對。白天那麽多人圍在下面鬧事,估計宋院長也不願意讓別人知道。
張德良心裡再也沒有絲毫防備。他笑呵呵地衝著宋嘉豪打了個招呼,起身離開。
房門再次被關上。
宋嘉豪默默地打開抽屜,取出一瓶別人當做禮物送來的茅台酒,用力擰開蓋子,也不用杯子,直接張開嘴,仰脖喝了一大口。
火一樣的烈酒沿著喉嚨筆直流下,像火一樣燃燒著他的身體。
他想要冷靜。
他也更加需要刺激。
宋嘉豪平時不喝酒。他甚至非常討厭酒精。認為這種東西會破壞自己的大腦細胞,讓神經傳輸速度變得緩慢,反應遲鈍。
眼前晃動著張德良的影子。那個人,那張臉,那種點頭哈腰,帶有奉承與討好的媚笑,是那麽的令人厭惡,令人憎恨。
他竟然用地下室裡的秘密來威脅我。
五十萬……你以為我是傻瓜嗎?
這次是五十萬,下次你想要多少?五百萬?五千萬?還是更多?
相比起來,還是劉天明那個家夥更值得籠絡。至少,他是真心實意在幫助我完成研究。當然,我和他之間的關系,也是一種合作。
必須加快研究進度。
必須盡快把陳婆和錢廣生運走。
還有,張德良必須死!
想到這裡,宋嘉豪雙眼中噴射出熊熊怒火,他在心裡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著張德良。順手抓起擺在桌子上的酒瓶,朝著對面牆上狠狠砸去。
伴隨著巨大的爆裂聲,酒漿四濺,碎片散開,空氣中迅速彌漫開一股濃烈的醺意。
……
晚上,張德良早早就來到醫院,敲開了院長辦公室的門。
“你來得挺早啊!”
宋嘉豪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低下頭,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十點五十四分,連十一點都不到。
張德良乾笑了幾聲,沒有說話。
“好吧!既然來了,那我們就不要耽誤時間。”
宋嘉豪也想要早些解決問題。他推開椅子站起來,說:“跟我走吧!”
張德良有些意外:“去哪兒?”
“你不是要錢嗎?”
宋嘉豪反問道,同時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錢都在地下室裡。想要的話,就來吧!”
……
走進三號藥庫旁邊雜物間的時候,張德良忽然產生了一絲不安的念頭。
他覺得這個地方不適合自己,有種想要轉身離開的衝動。
可是想想楊子雄那張凶神惡煞的臉,想想自己被他砍掉的那個小拇指,張德良還是退縮了。
他站在旁邊,看著院長宋嘉豪掏出鑰匙,打開門上的鎖,走了進去。
水泥台階朝著地下不斷延伸。兩個人手裡都拿著手電筒,光線隨著腳步晃動搖曳不定,在黑沉沉的牆壁上,扭曲出奇形怪狀的影子。乍看上去,仿佛黑暗中藏著無數的魔鬼,讓地下室顯得猙獰恐怖。
終於走到了最底層。宋嘉豪來到一扇厚重的防盜門前。張德良看著他把鑰匙插進鎖眼,隨著轉動發出“哢嗒”的響聲,門開了。
一道淡淡的血腥味從裡面飄散開來。
宋嘉豪按下門口的電源開關,燈亮了。張德良看見這是一個小房間,只是裡面的工作台,還有各種實驗器具,讓這裡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氣氛。
張德良想要盡快離開這個地方。他用右手輕輕觸碰著宋嘉豪的後輩,膽怯地問:“宋院長,那個……錢在哪兒?”
宋嘉豪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說:“你到外面去等我一下,我這就拿出來給你。”
張德良懵懂地點點頭,從房間裡退了出去。
宋院長的舉動很正常。
錢嘛,肯定是要藏在機密的地方。他讓我避開,就是不想讓我看見。
沒事,只要能夠拿到我手裡就行。
張德良前腳剛剛從房間裡走出去,宋嘉豪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走到夾牆邊上。他彎下腰,迅速抽掉夾牆底部幾塊松動的磚。等到下面露出一個寬度大約半米洞口的時候,宋嘉豪迅速站起來,快步走到防盜門前,對著站在外面的張德良揮揮手,嘴裡說道:“張醫生,來幫我一下。”
張德良連忙進來,問道:“怎麽了?”
宋嘉豪指著夾牆底部剛剛挖出來的洞口,帶著歉意說:“我把錢放在那裡面。可能是上次塞進去的時候,用力過猛,現在有些夠不著。我昨天打球扭到了肩膀,手伸不開,你幫我把洞裡面那個裝錢的皮包拿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