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天明用寧靜的目光注視著她。
“有這種可能,但是這不重要。”
楊豔紅下意識地問:“為什麽?”
劉天明把視線轉向站在斜對面的羅寬:“你對她說過我們的來歷嗎?”
羅寬點點頭:“當然,對於我喜歡的女人,我總是毫無保留。”
說著,他用力把楊豔紅摟在懷裡。
劉天明對這種夾雜著痞意的親熱熟視無睹。他直視著楊豔紅,認真地說:“我們從昆明一路走到這裡,不是沒有原因的。有一個死去的朋友為我們留下了指引。他給我們留下了很多重要的遺物。我們必須得到,也非常需要。”
楊豔紅輕點著頭:“我明白,那是我們無法放棄的生物營養。”
她打過針,已經是變異感染體,所以可以自稱“我們”。
劉天明的目光一直沒有從楊豔紅身上移開過:“我看過《阿裡巴巴和四十大盜》,也《加勒比海盜》電影的忠實粉絲。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不少死者留下的寶藏,也願意充當一個為了尋求財富的掘墓人。可是,當某一天你挖開一座墳墓,發現密室裡不僅存放著金銀財寶,還有一份新的藏寶圖,指引著你前往另外一座寶藏。這個時候,你會怎麽想?”
楊豔紅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這實在不是她擅長的范圍。
劉天明繼續著之前的言論:“你肯定會覺得這是假的。然而,擺在眼前的金銀財寶全都貨真價實,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有了這些活生生的證明,你會覺得自己的判斷有誤,會給那份新的藏寶圖加上各種理由。搬空了這座墳墓裡的財寶,你會繼續前往下一座墳墓,也就是藏寶圖上標示的位置。”
“從昆明來到這裡,每一次打開保險箱,每一次拿到生物營養和免疫藥劑,我都會默默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這是最後的遺物。然而,事情永遠不會按照最美好的方向延續。那個已經死掉的家夥總是在遙控著我們。他告訴我們下一站的具體位置,告訴我新的開箱密碼,甚至非常直接的告訴我在下一個地方可以得到多少生物營養……草他嗎的!他牢牢抓住了我的弱點,也許是永遠無法克服的弱點。他知道我需要這些東西,整個團隊的人都需要生物營養。這是我們無法拒絕的條件,只能按照指引,一路走下去。”
楊豔紅遲疑著問:“你的意思是,那個安排一切的人,仍然還活著?”
“我親手埋葬了他。”
劉天明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但是戴方的死,給了我一個提示。我覺得這一切事情都存在著關聯。宋嘉豪死了還是活著?這問題並不重要。關鍵在於,他用設置誘餌的方式,讓我們離開了昆明,離開了攀枝花,離開了西昌,然後是成都……如果知道秘密就必須死,我們恐怕根本來不了這裡,齊元昌也不會有機會留下那張照片。我相信,和我們有著相同遭遇的人還有很多。”
說著,他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的額頭:“我指的是這個,關於那些突然消失的記憶。”
鄭小月立刻明白了劉天明想要表達的意思:“團隊裡的人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那張照片。只有戴方發現了其中的問題。”
劉天明讚許地點點頭:“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沒有關於家人的記憶。無論感染體還是普通人,在這個問題上毫無區別。我們是一樣的,是相同的。所以,就算我們知道了這個秘密,也不會直接面臨危險。從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就能看出來:如果那股神秘的力量想要對付我們,就應該派出更加強大的感染體殺手。可是那女人隻殺死了戴方,那才是它的真正目標。”
鄭小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會不會是戴方知道的秘密不僅僅是這些?他還發現了更多的異常。只是留給他的時間不多,沒有把話說完?”
“有這種可能。但他已經給了我們最好的提示。”
劉天明的語氣很平靜:“在城裡搜索的時候,我曾經遇到過一對感染體母子。那個時候,我產生了與戴方同樣的想法。我指的是關於家人的記憶。我當時的確想到了這個問題,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那種思維幾乎是在瞬間消失。當時我就覺得不太對勁。現在想想,可能是一種直接作用於大腦的力量。它拿走了我的記憶,並且阻擋著我繼續朝著這方面繼續思考。”
羅寬眉頭緊皺:“既然對方有這個能力,為什麽不阻止我們產生同樣的想法?難道,它現在就不怕我們把這個秘密擴散?”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兩件事。”
劉天明豎起兩根手指:“首先,尋找一批錄音設備,把我們現在想到的,知道的事情全部錄下來。多弄幾份拷貝,存放在安全秘密的地方。如果某一天,我們再次出現了記憶消失的情況,就可以通過這些提前錄製的信息找回自己。”
“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廖秋點頭讚同:“頭兒,你說的第二件事是什麽?”
“我一直很相信“概率”這個詞。”
劉天明目光炯炯地注視著眾人:“既然齊元昌和戴方都能察覺到秘密和危險,也就意味著,擁有這種能力的人不僅僅只是他們兩個。除了我們,肯定還有人知道這個世界不太對勁。廣元是一個很大的城市,我們要在這裡等著暴風雪過去,還要在城裡找到宋嘉豪留下的遺物。我們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在城裡與其他幸存者接觸。我想看看,是不是所有人都忘記了自己的家人?也許,我們都沒有父母?”
……
雖然是白天,整個世界都被黑暗籠罩。
風漸漸停了,漫天雪花幾乎填滿了天地之間的所有縫隙。除了零零碎碎的黑色片段,就是密密麻麻的白色漂浮物。它們從空中落在地上,越堆越厚。
劉天明和鄭小月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在沒過足踝的積雪上緩慢前行。
這的確是非常罕見的惡劣天氣。尤其是在廣元這個位置,在臨近夏天的季節。
不過,這是大自然的意志。就像厄爾尼諾和拉尼娜,山崩和海嘯,誘發這些自然災難的原因很多。環保主義者總是喋喋不休把一切罪責都歸於人類本身,卻從未思考過這是否就是地球本身的意志?
一路上走得很慢。三公裡左右的路程,他們走了兩個多小時。
城市裡的確有很多幸存者。
找到他們並不難。只要看到火光,或者感應到溫度,就能確定他們的位置。在這種寒冷的天氣裡,這些條件成為了尋找活人的最佳指標。
背包裡裝滿了食物。
每次發現幸存者,劉天明和鄭小月都會主動過去與對方搭訕。用食物作為敲門磚是很不錯的做法。這樣的禮物人人都喜歡,也能消除戒備和敵意。
劉天明並不打算在這些幸存者身上浪費時間。他只是想問這些人幾個簡單的問題。
“你一直住在這座城市裡嗎?”
“你有家人嗎?”
“你的父母在哪兒?”
無論問話的對象男女老幼,善良或者邪惡,對於第一個問題的回答總是肯定的。
對於第二個問題的回答,區別就因人而異。那是因為有些人很年輕,尚未結婚。有些人上了年紀,自然會做出肯定答覆。
關鍵在於第三個問題。
所有被問及的人都是滿面懵懂。
劉天明的提問,對於他們就像突然之間掀開了通向地獄的黑暗門簾。
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男子在喃喃自語:“我的父母……我,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一個穿著厚衣服的中年婦女眼睛裡全是驚訝:“你怎麽會突然想起問這個?難道你認識他們?我已經很多年沒有他們的消息。他們住的很遠,在另外一座城市。”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反應非常強烈。
他聽完劉天明的第三個問題,思考了幾秒鍾,突然扔下手裡的餅乾,尖叫著,朝著外面落滿積雪的大街跑去。速度太快了,根本來不及阻止。厚厚的積雪仿佛對他無法形成障礙。老人在街道上摔倒,又很快爬起來。他甚至沒有回頭,仿佛有一頭猙獰凶殘的無形怪獸在身後追趕。
他瘋了。
每次分發出去的食物數量不多,也就是一塊壓縮餅乾而已。
貪婪的人很多,還有不少男人看中鄭小月的美貌。他們覺得劉天明不是自己的對手,也不配得到如此漂亮的女人陪在身邊。
無論好人還是壞人,都要老老實實回答這三個問題。
劉天明沒興趣殺人。他直接把回答問題以後的那些家夥重拳砸暈,然後轉身離開。
長路漫漫,天是黑的,地是白的。
鄭小月跟在劉天明身邊,聲音有些發苦:“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沒有關於家人的記憶。”
劉天明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摟過她的肩膀。
這其實還不能算是最可怕的事情。
劉天明心中一直存在著沒有說出來的恐懼。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 書客居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