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
這種荒誕的說法讓鄭小月覺得難以理解。可是她並不覺得好笑。尤其這件事還是生在自己丈夫身上。
“所以,你想讓所有人都來看看這張照片?”
鄭小月開始理解劉天明的想法:“你想嘗試著,能不能從別人身上得到啟?”
劉天明沉著地點點頭:“天氣不會在短時間內好轉,我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重新找回那些記憶。讓他們一個一個來,輪流安排人負責警戒。我不想再等下去。我有種非常強烈的預感:齊元昌所說的危險,與我們每個人都有直接關聯。”
……
時間對每個人都很公平。這種特殊能量的流逝過程非常微妙。無論你、我,還是他(她),在時間面前全都平等,無法得到區別照顧。
當男人騎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宋彩霞用力把刀子從側面捅進了他的腹部。角度很刁鑽,手腕力帶動刀子朝下一拉。那個男人頓時兩眼直,嘴裡出聲嘶力竭的慘叫,不顧一切從自己身上爬起來,還沒有跑到門口,就轟然倒下。
宋彩霞已經學會如何變成一個漂亮女人。她現這是一種優勢。當第一個男人主動走近自己,訕笑著打招呼的時候,宋彩霞就已經把對方當做了獵物。
站起來,走過去,在死去的男人身邊趴下來,大口吮吸著鮮血,然後撕開他的肚皮,挖出散著熱氣的肝髒,送進嘴裡慢慢咀嚼。
宋彩霞不明白男人為什麽看到自己就會兩眼放光?
她花了很長時間才明白“漂亮”和“醜陋”之間的區別。宋彩霞其實什麽也沒有做,只是穿著很暴露的衣服走在路上,總會有一個個男人主動湊上來。區別在於:有人手裡拎著砍刀和槍,威逼脅迫自己按照他們的意志行事。有人則是面帶微笑,提出用各種東西作為交換。
宋彩霞最近都能吃得很飽。連續十多天,充足的食物讓她感受到了幸福。身上乾癟的部位也長出了肉,鮮紅色的皮膚開始變得正常起來。每次摸著身上豐滿的胸脯和屁股,宋彩霞都覺得很奇怪:她不明白男人為什麽對這些地方尤為敏感,就像那裡嵌著磁石,能夠把他們牢牢吸住。
她已經習慣了用自己的身體作為誘餌,對那些男人進行捕獵。
只要表現出柔弱無力,驚慌失措的樣子,他們就會放松警惕,帶著獰笑的面孔,毫無顧忌撲上來。宋彩霞現,當男人們騎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他們的血肉也要比平時更加美味。其中有腎上腺素的味道,還有荷爾蒙作為調料。就像普通人飲食裡常用的油鹽,還有味精。
誰也不會想到女人會從自己身後捅刀子。
宋彩霞就偏偏這樣做。
這裡是距離攀枝花不遠的一個小鎮。
宋彩霞實在是沒辦法了,才來到這裡。按照她腦子裡固定的意識,原本是打算前往成都。可是路上的凶屍實在太多,還有很多想用暴力手段打她主意的男人。宋彩霞每次只能對付一個,沒辦法乾掉更多。凶屍抓住自己當然是為了吃肉,可是那些男人就不同了。宋彩霞有種感覺————如果落到那些人手裡,恐怕自己就真正是生不如死。
來來去去的路就那麽幾條,前面一旦出現障礙或者危險,宋彩霞就只能被迫轉向。就這樣,莫名其妙繞了個大圈子,朝著來路折返了很長一段距離。可是宋彩霞腦子裡有股很清楚的意識:這只是暫時行為,繞道是為了尋找更加安全的路線。自己的目標是成都,不是這裡。
把一塊柔軟帶血的肉塞進嘴裡,舌尖剛與肉塊接觸,宋彩霞就聽見遠處傳來“轟隆隆”的沉悶巨響,也隨之感受到腳下的地板正在搖晃。
她像受驚的貓一樣猛然跳起,手忙腳亂的揮舞刀子,從男人屍體上隨便割下幾塊肉,塞進背包,滿面驚恐的跑出房間,一直衝到外面的空地上。
這裡距離攀枝花不遠,甚至可以看到遠處模糊的建築輪廓。
腳下大地的震蕩仍在持續著。就像暴雨天氣來臨前,夾雜著閃電在天空中滾滾降臨的悶雷。它們是如此清晰,直接穿透鞋底,順著腿腳一直向上,鑽進你的大腦,在思維層面形成具有轟動效應的畫面。你會因此畏懼於大自然的咆哮,在它不容侵犯的威嚴面前瑟瑟抖,老老實實彎曲雙腿,徹頭徹尾跪倒下去。
宋彩霞連一秒鍾也沒有耽誤,轉身就朝著大路狂奔。
又地震了。
離開昆明的時候,她親眼目睹過那座城市在地震中毀滅。無數高樓大廈被折斷粉碎,各種建築物坍塌成為粉塵碎末。就像一頭專門把樓房當做綠豆糕,一塊一塊吞食下去的怪獸,它已經吃完了“昆明”這頓美味大餐,現在又輪到了攀枝花。
遠處的城市輪廓正在變化。高聳的方塊形狀建築一座座塌落下去,沉重可怕的撞擊在地面上形成波狀能量圈,一點點擴散,慢慢波及。
宋彩霞敢用自己的腦袋打賭: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地震。
她自始至終也沒有想過要調轉方向,朝著那座在地震中迅毀滅的城市奔跑,去親眼看看那些可怕的斷壁殘垣,鋼筋林立的混凝土廢墟。
那樣做毫無意義。
無論那座城市裡有多少凶屍,多少幸存者,如今都變得毫無意義。
他們(它們)會死。無論現在還是以後,這種命運都不會得到改變。
我很正常。我還想多活幾年。
雖然我吃人,喜歡新鮮的血肉,但我的的確確是個正常的人。
宋彩霞非常肯定這一點。
……
廣元,團隊臨時營地。
劉天明的命令得到了毫無折扣的堅決執行。照片在每一個人手裡輪流傳遞著,一雙雙眼睛釋放出成分各異的目光,各自不同的議論也雜七雜八。
“又是這張照片,上次就看過了嘛。一個女人,一個娃娃,還有以前的齊隊長。沒什麽大驚小怪的。”
“這女人挺漂亮啊!你說什麽?這個是齊隊長的老婆?哪個齊隊長?我怎麽不知道?”
“那是以前的事情。那時候你還沒來,知道個屁。老老實實看照片,有什麽想法就趕緊告訴劉隊長。他對這件事情很關注,管住你的嘴,有什麽就說什麽,千萬不要想著表現或者討好。在劉隊長面前,一個字也不能撒謊。”
“很普通的照片,反正我是看不出有什麽古怪……”
劉天明在一個個跟隨者之間不停走動,仔細聽著他們對照片表的議論。他臉上一直帶著微笑,無論對方的話是好是壞,劉天明都不會露出怒容或者對其責罵。他已經很熟悉自己團隊領導者的身份,知道和煦善意的微笑是消除跟隨者緊張,促使其開口的最佳良藥。
很失望,還是與前幾次一樣,劉天明沒有從跟隨者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照片在所有人手裡輪了一遍,最後交還給劉天明的時候,邊角已經被捏得有些皺。
夜漸漸深了。
人們在各自分配好的房間裡開始休息。用熱水擦洗身上是非常奢侈的行為,也是一種難得的幸福。沒人把照片的事情放在心上。尤其是在長途跋涉,又在路上與龐大屍群血戰過後,大家都需要身體和心靈上的放松。
大雪落了下來。天氣預報很準,氣溫在幾小時內驟然降低,地面很快覆蓋上一層薄薄的白色。這場雪估計短時間內不會停,明天起來的時候,地面肯定會堆起厚厚的雪層。
鄭小月推開房門從外面進來,帶起一陣呼嘯的寒風,吹進來很多散亂的雪花。
劉天明盤著腿,坐在用磚塊壘成的土灶前,低頭注視著擺在膝蓋上的照片,往火裡添了一塊劈散的木製家具碎片。
鄭小月搬過一把椅子坐在他的旁邊,又從行李包裡翻出一套緊身衣換上。做完這一切,她把灌滿冷水的茶壺放在土灶上,親昵的用額頭磨蹭著劉天明的面頰:“怎麽,還在想那件事情?”
劉天明勉強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覺得很奇怪————突然產生的記憶,就這樣毫無預兆的突然消失。就像某人親眼目睹了凶殺案,還來不及報警,就被一輛車子當場撞成了腦震蕩。
如果說是巧合,恐怕誰也不會相信。
如果是故意的行為,那到底是誰乾的?誰又會有如此恐怖的能力,直接作用於自己的大腦,把剛剛產生的想法徹底抹掉?
是的,“抹掉”。
劉天明簡直無法遏製大腦裡正在蔓延的恐懼。
再也沒有誰比他這個當事人更清楚生過什麽。他寧願相信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噩夢。然而,關於那對感染體母子的存在卻如此清晰, 是對於消失記憶明明白白的最佳旁證。
為什麽?
那個時候,到底生了什麽?
“篤篤篤!”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鄭小月走過去,拉開房門,露出了楊慶國那張熟悉的面孔。
“頭兒,有人想見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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