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歷,無論在任何時候都很重要。
何況,雷平在團隊裡擁有的資歷不僅僅是早早加入那麽簡單。
他和已經離開的齊元昌是同事,還認識黃河。在很多跟隨者看來,雷平應該算是劉天明的嫡系人員,是團隊裡的眾多擁護者之一。可事實上,並不是這樣。
謝坤是變異感染體,雖然實力比雷平要強得多,可他不敢對雷平動手。團隊有規則限制,謝坤給自己的定位非常嚴格————沒有得到劉天明命令以前,他不會做任何事情。
“你想幹什麽?為什麽要殺死他們?”
雷平像受傷的獅子一樣死死盯著謝坤,他手裡緊握著槍,只是槍口朝著地面傾斜,沒有直接對準謝坤,憤怒的暴吼聲像炸雷一樣在四周回蕩著:“我們都打過針,他們不會被感染。我試過,我被凶屍咬了一口,到現在也沒有變化。”
說著,雷平用力卷起衣服袖子,露出左臂上兩個清晰的牙印:“看到沒有,這就是證據。我到現在也沒有變成凶屍,我很正常,病毒不會對我們產生作用。”
謝坤沉默了足足一秒鍾,然後冷漠的聲音再次響起:“你什麽也不知道。你擋住我的路了。”
雷平因為激動和憤怒渾身都在顫抖,他絲毫不肯退讓:“你到底想幹什麽?”
謝坤根本不為雷平的質問所動,話語冰冷得令人寒:“我要殺了他。”
雷平的聲音很大,附近的跟隨者紛紛圍了過來,在兩個人前後左右聚成一個圈。他們看著躺在地上已經被殺掉的兩個人,又看看被雷平擋在後面,仍然昏迷不醒的重傷跟隨者,臉上表情不一而論,但是都很複雜。
謝坤臉上露出一絲譏諷:“得到你想要的結果了?叫出那麽大的聲音,就是為了讓更多的人看見?你現在心滿意足了?”
雷平絲毫沒有因為算計被點破而露出尷尬表情。他後退半步,腳跟緊靠著躺在地上的昏迷跟隨者,咬牙切齒地說:“他還沒死,他還活著。”
謝坤搖搖頭,把倒拎在手裡的格鬥刀掉了個方向:“他這樣活著,比死了還慘。別告訴我你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雷平像瘋了一樣繼續堅持:“他可以活下來,我們有很多人,留在團隊裡他會很安全。”
謝坤張了張嘴,卻沒有回答。
他看見劉天明從對面的黑暗中走過來,分開人群,一直走到兩個人旁邊。
劉天明直接站在雷平斜對面,用平靜的目光注視著他。
盡管是在黑暗中,雷平仍然感受到無比強大的壓力。那是一股無形的力量,幾乎令他難以呼吸,忍不住想要轉身逃走。
僵持了近半分鍾,他聽到劉天明冷漠的聲音:“你想幹什麽?”
這問題與幾分鍾前雷平質問謝坤的內容一模一樣。
“他還活著。”
“為什麽要殺死他們?”
“他們都是我們的人,不能就這樣把他們拋棄。他們……他……他還活著,還沒有死啊!”
雷平一直在爭辯,他絞盡腦汁尋找各種理由和借口。雷平顯得很急,他知道必須說服劉天明,才有可能製止謝坤。事實已經很清楚————如果沒有來自劉天明的命令,謝坤無論如何也不會對這些受了重傷的跟隨者下手。
“他們現在的狀態,和死了沒什麽區別。”
劉天明冷冷地封死了雷平繼續說下去的可能,這讓剛冷靜下來的雷平又一次陷入了狂怒邊緣。他張口喊道:“你不能這樣。”
劉天明看著又驚又怒的雷平,慢慢地說:“我為什麽不能這樣?這是我的團隊,是我給了他們生存和戰鬥的機會。現在可不是世界和平的那個時候,任何人都要隨時面對可能出現的危險。我從不針對任何人,但是也不能給團隊裡其他人增加麻煩。我承認你的話很有道理,可是現實和理想之間的差距很大。現在不是過去,沒有養老院,也沒有傷殘機構。他受傷了,而且傷得很重,雖然我也不願意這樣做,可是我毫無選擇。”
雷平對這些話根本聽不進去,他忽然變得暴躁起來,不顧一切地叫嚷:“這個人還活著,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既然沒有死,他就有活下去的權利!”
劉天明沉默了。
站在旁邊的謝坤握著格鬥刀上前一步,打算用異能高繞過雷平直接下手,卻被劉天明伸手攔住。
“你說得對。我必須承認,你是一個好人,一個充滿了愛心的好人。”
劉天明仿佛是從沉默中醒來。他歎了口氣,對雷平認真地說:“好吧!既然你說他有活下來的權利,我就把他交給你來負責。以後,他的一切都由你來照顧。很簡單,也很公平,既然你這樣說了,就必須負責到底。”
“你……你說什麽?”
雷平徹底懵了。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會變成這樣。
“怎麽,我說的話還不夠清楚嗎?”
劉天明臉上看不出絲毫惡意,只有平淡到極點的冷漠:“我不想給團隊增加麻煩,既然你覺得對這種醜陋肮髒的事情無法接受,那麽就由你來接管這個麻煩。你負責尋找藥品給他治療,無論他提出的任何要求,都由你來予以滿足。他沒有腿,不能活動,你得給他端飯送水,還要幫助他解決個人衛生問題。而且我還得提醒你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他失血過多,必須盡快給他輸血,才能讓他活下來。團隊裡沒有備用血漿,也沒有儲存的條件。如果你想解決這個問題,就得依靠其他人。”
盡管劉天明把問題說得比較隱晦,站在周圍的跟隨者還是聽懂了他的意思。人們紛紛後縮,或者把目光轉向別處,做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也許不是所有人都拒絕輸血,然而事實就擺在眼前:一個永遠成為殘疾的重傷跟隨者,已經徹底失去了從死神手中爭取的價值。
雷平的眼眶裡正在充血。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隨著劉天明三言兩語產生劇變。
他覺得自己所作所為應該是對的,卻得不到來自周圍的人支持。
除了敵意和冷漠,自己什麽也沒有得到。
“……他,他還沒有死啊!”
雷平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在冷,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我的意思是……團隊裡有服務人員,他們……他們維持後勤系統。我們有食物,養活他其實很簡單,哪怕是在最困難的時候,只要每個人少吃一口,就能……”
劉天明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團隊有團隊的規矩。別再提什麽服務員。他們只服從於交易規則。我已經說過,任何人可以在團隊裡可以做任何事情。前提是雙方自願。別指望我給你派個專門服侍的人。我沒有逼你,這裡也沒人逼你。如果你願意,就帶上他。如果你覺得無法接受,就把事情交給願意做的人來處理。”
雷平覺得自己徹底失去了說話的動力。
看著他身上遍布髒汙的警製防彈衣,劉天明的話語依然冷靜:“不要繼續活在過去的幻想當中。你必須面對現實。從前那種找到問題就扔給其他人的處理方式,已經不可能適用於這個世界。正義者的力量很大程度上來自於擁護者。我想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你還必須明白另外一件事————當正義者身邊沒有任何擁護者的時候,想要繼續維持正義,只能靠你自己。”
說完,劉天明朝著站在身邊的謝坤看了一眼。後者了然地點點頭。謝坤走過去,繞開失魂落魄的雷平,從地上抓起重傷昏迷跟隨者的肩膀,把他扛起來,朝著遠處的黑暗大步走去。
雖然大家都明白會生什麽事,可是親眼看到和思維上的理解,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概念。尤其是前者,有著無法掩飾的現實衝擊。所以,罪惡與死亡通常都是在黑暗中進行。
劉天明沒有在這裡多呆。謝坤帶著傷者離開的時候,他也同時轉身邁步,朝著自己的來路走去。
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沒必要在一個必死的人身上浪費時間。
現在的劉天明,已經不是二十九人民醫院裡那個懵懂的青年,更不是什麽也不知道的醫學院實習生。
聚在周圍的跟隨者漸漸散去。
也許有人抱著與雷平同樣的想法,但是他們絕對不會站出來,按照劉天明所說的那樣,對一個毫無希望的重傷員承擔責任。那意味著把自己納入更加危險的境地,甚至可能導致死亡。
雷平呆呆地站在那裡,孤獨一人。
謝坤從黑暗中現身,他用一塊從死者身上割下來的布料擦拭著格鬥刀。從雷平身邊走過的時候,謝坤停下腳步,輕輕拍了拍他肩膀。
“你是個好人。”
說完這句話,謝坤邁開腳,朝著車頭方向走去。
他說得很誠懇,絲毫沒有譏諷和嘲笑的意思。
身後,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哭泣,然後是膝蓋跪在地上,用拳頭狠狠擊打地面的撞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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