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尉的名字叫做呂濤。
他憤憤不平述說著在西北基地的遭遇。這裡沒有外人,在自己的父親面前,沒什麽是不能說的。
呂閆東上了年紀,酥浮的皮膚上布滿黑斑,動作也有些遲緩,就連端起杯子喝茶這種最簡單的行為,看上去也顯得笨拙。可是他的思維敏捷,大腦仍然保持著足夠的清醒和冷靜。
越是佔據上位的人,對於災難就越是敏感。呂閆東就是如此。尤其是呆在新北京基地這大半年的時間裡,他看到了太多以前從未想象過的事情,也用自己特殊的人生閱歷進行解讀,產生了專屬於自己的想法。
呂閆東是省級大員。
已經擁有權勢的人,永遠不會主動放棄。呂閆東也不例外。
現實會逼迫著環境改變,強迫著你適應新的規則。
呂閆東一點兒也不喜歡現在的生活,不喜歡被關在軍事基地裡,老老實實服從規矩。他無限懷念過去,那差不多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王者。無論想要什麽,隨便給個指令,下面的人立刻會在最短的時間裡一切辦妥。
那才是真正的幸福。
新北京基地是個封閉的空間。盡管呂閆東位高權重,那畢竟是過去式。這裡到處都是荷槍實彈的軍人,還有各種呂閆東從未見過的自動化警戒系統。他的生活空間被壓縮到非常狹窄的范圍。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呂閆東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這種省屬大員居然會淪落到依靠配給製才能生活。
只有最簡單的食物,大米和麵粉的數量勉強夠吃,每頓都必須摻雜一定數量的粗糧。新鮮蔬菜倒是充足,只是品種單一,大多數是白菜、蘿卜、土豆之類。新鮮肉類和魚類很少,每個人都嚴格按照配給數量領取。總的來說,每周可以吃個四到五次。
電力供應一直很穩定,正因為如此,新北京基地裡的民眾情緒不是那麽激烈。電視節目早已中斷,基地方面一直用以前的娛樂節目和電影重複播放。呂閆東甚至弄來一台家用遊戲機。他最初覺得很沒意思,認為幾十歲的人了還靠這種東西打時間實在無聊。可是後來現,在沒有賭注的情況下打麻將誰也沒有興趣。到了最後,只能每天呆在家裡,依靠那種東西勉強度日。
士兵們看見呂閆東不再舉手行禮,也不再像從前那樣尊稱他為“長”。
呂閆東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
他覺得,政府高層可能是出了什麽問題。就像很多年前專門針對官員的那場風暴,很多位高權重的人紛紛下馬。當然,現在的時局與那個時候完全不同————基地外面亂了套,到處都是被病毒感染的變異生物。可是不管怎麽樣,呆在外面,肯定要比呆在這裡好得多。
呂閆東很後悔當初為什麽要跑到新北京基地。可是當時那種情況,根本沒有更好的選擇。如果不走,只有死路一條。
讓兒子呂濤加入軍隊,其實是一種家族選擇。當時只是作為一種退路,只是誰也沒有料到,呂濤的運氣非常好,竟然得到了前往西北基地核查殘存軍事力量的機會。
呂閆東很精明,他覺得有必要控制這個基地。哪怕情況到了最糟糕的時候,也就有了進退自如,甚至與新北京基地高層對話的資本。
“田光耀……”
呂閆東被眾多皺紋包圍的眼睛裡,閃爍著老謀深算的精明目光:“他拒絕向你交代問題?拒不執行你的命令?呵呵!這個人身上的問題很多啊!擅自修改基地權限,還把他自己的軍銜調整成了準將……也就是說,西北基地現在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呂濤毫不掩飾臉上的怒意:“我已經表明了調查組組長的身份,可他就是不理這個。我原本想要繞過田光耀,與下面的軍官和士兵接觸,用另外的方式接管基地,但他沒有給我機會,直接讓人押著我們上飛機。”
調查組……這的確是個難得的機會。
呂閆東的權勢雖然遠遠不如不過去,卻還有一定的人脈存在。他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兒子呂濤變成了調查組組長。計劃很簡單————一般來說,只要打著“調查”的名義,從任何人身上都能找出些問題來。這一套呂閆東曾經玩得很順溜,特殊時代他也正是依靠這個成功上位。兒子呂濤離開新北京基地的時候,呂閆東對他耳提面命,就是想要呂濤連逼帶嚇,取得西北基地掌控權。
這並非沒有可能。
病毒爆到了現在,幾乎所有軍事基地都是損失慘重。上級主官為了推卸責任,往往會按照調查組的要求做事。如果田光耀是個明哲保身的“聰明人”,肯定不會忤逆甚至觸怒調查組長呂濤,而是老老實實他說什麽就做什麽。然後,交出手上的一切權利,把所有責任統統拋棄,躲在安靜的角落裡做一個事不關己的閑人。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會這樣。
呂閆東有過很多類似的經歷,也遇到過無數個這樣的人。為了保住自己,他們會出賣朋友,出賣家人,甚至連最親密的兒女老婆也可以拋棄……他們根本不會想到,這樣的所作所為會給其他人帶來什麽,只要能夠安全脫身,他們甚至可以出賣靈魂。
事情進行的並不順利,田光耀偏偏屬於那非常微小的百分之一。
“那就只能動用第二套計劃了。”
呂閆東歎了口氣,對兒子呂濤說:“把西北基地生的一切上報你的主官,同時聲稱:為了戴罪立功,你願意領隊前往西北基地進行武裝接管。如果做到這一點,事情倒也不是沒有挽回的機會。”
這其實是另外一個計劃。
呂濤的軍銜雖低,可是在目前這種一片混亂的局勢下,軍銜已經不是那麽重要。只要有實力和能力,直接從士兵晉升為校級軍官也不是沒有可能。何況,只要基地方面派出懲罰部隊,呂濤又擔任了指揮官,呂家就有很大的機會控制西北基地。
有些事情,不做就永遠沒有機會。雖然成功幾率相當低,卻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至於有多少人會因此而死,有多少無辜的人會被牽連其中被殺,一切都不在呂閆東的考慮范圍內。
上位者與普通人之間最大的區別,就是對於人命的理解。
很多東西是可以放棄,並且無視的。
就看這種殺戮和殘酷是否有價值。
……
廖秋沒有耽誤時間。直升機進入廣元區域後,他很快收到了來自團隊的信號,在城市舊車站的月台位置找到了列車。
惡劣天氣比預計中來的更早。推開直升機駕駛艙門,廖秋立刻感覺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寒風。盡管穿著厚厚的皮製飛行服,他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縮著腦袋,把身上的衣服收緊。
團隊抵達的時間其實比廖秋早不了多少。所有人都察覺到了天氣上的異常。在這個已經步入了夏天門檻的季節出現暴風雪,真的非常罕見。
“看開點兒吧!這算是好的了,想想《竇娥冤》裡六月飄飛的鵝毛大雪,我們其實已經很幸運了。”
“權當是暫時休整,呆在這裡等上一段時間。反正,我們在這座城市裡也有事情要做。”
“城市裡應該還有不少幸存者,我們可以趁這個機會多收攏一些人。”
劉天明用各種鼓勵的話語給人們打氣,團隊裡的氣氛很快變得活躍起來。
還是老規矩,照例在靠近水邊的位置,找了幾幢樓房當做臨時營地。團隊裡目前不缺食物,燃料也很容易弄到。如果僅僅只是降溫和暴風雪天氣,倒也沒有那麽麻煩,只要呆在屋子裡生火取暖,其它都沒什麽大不了的。
這裡距離車站大約三公裡左右。廖秋在附近弄到了幾輛車,從貨箱裡搬運生物物資的度變得更快。幾小時後,人們已經在營地大樓裡安排好了一切,分派好房間,開始準備晚飯。
劉天明屬於那種一秒鍾也閑不下來的性子。不知道為什麽,他有種說不出的緊迫感。天空中洋洋灑灑的雪花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也無法阻擋他想要盡快探知秘密的心。
團隊指揮權被臨時交給了鄭小月。劉天明隨口吩咐了幾句注意事項,背起突擊步槍,隨便拿了些簡單的補給品,獨自朝著宋嘉豪在遺言裡標注的方位跑去。
他有著無人能及的度優勢。
外出偵查,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人們對此習以為常。事實證明,其他人跟從行動,只會成為劉天明的累贅。就算是在最危險的情況下,他仍然可以用卓的度異能安全脫身。
就在劉天明走後不久,臨時營地外面的公路上,走來了一群全副武裝的人。
站在樓頂值班的警戒人員立刻現異常。他先是按下了短途通訊器的通話鍵,然後吹響了哨子。尖厲的哨音頓時傳遍了正幢大樓,在每一個房間,所有佩戴著通訊器的人耳朵裡瘋狂嘶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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