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隊需要擴大規模,需要更多的外來者。只有這樣,才能擁有足夠強大的戰鬥力。
劉天明之所以覺得可以消滅股票交易所外面廣場上數以萬計的龐大屍群,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自己並不孤單。只要有朋友,有願意服從命令,接受指揮的人,任何困難都可以迎刃而解。
從香榭麗舍跟著出來的這些人,被安置在團隊成員住處旁邊的一幢樓裡。這裡同樣尚未竣工,外表破破爛爛。劉天明跟著曹新能走進去的時候,二十多個人都擠在一樓房間和過道裡,把一個身材肥壯,皮膚黝黑的壯實男子圍在中間。
錢梟這個名字不是爹媽起的。他一點兒也不喜歡自己的父母。尤其是自己的爹,簡直就是個為了瘋狂到極點的偏執型精神病患者。夫妻倆生了五個女兒,名字也是遵循村子裡的傳統,招娣、來娣、盼娣、望娣、念娣錢梟覺得,要是自己再不從女人肚子裡鑽出來,想兒子想瘋了的爹媽一定還會把帶有各種“娣”的取名順序延續下去。從一數到一百,不生出一個帶把的娃娃,他們決不罷休。
事實上,錢梟上面不光是五個叫得出名字的姐姐。老爹在村子裡凶狠野蠻,屬於那種人見人怕的狠角色。好幾個女人都跟他私底下不清不楚。也許是基因,或者是因為老天爺的故意戲弄,總之,在錢梟出生以前,家裡或者外面的姐姐就有十來個。老娘對這些事情心知肚明,卻一個字也不敢多說。錢梟的爹喜歡喝酒,喝醉就開始打婆娘。那可不是用皮鞭或者小木棍之類的簡單教訓。而是掄起胳膊粗細的棍棒,劈頭蓋臉亂打。
錢梟三歲那邊,爹被警察抓了,然後判刑進了監獄,就再沒出來過。
老娘跟著別的男人跑了。具體是誰錢梟也不清楚。只是聽說那男人給了老娘幾百塊錢,兩個人一起了廣州打工。這年頭人人都往大城市裡跑,聽說那邊金山銀海,在大馬路上隨便撿撿垃圾都能賣錢。
幾個姐姐把錢梟狠狠打了一頓。
站在她們的立場,的確有著教訓弟弟的太多理由。因為爹的寵愛,錢梟佔據了家裡的所有好處。女孩們從小就營養不良,一個個面黃肌瘦,對於錢梟的恨意也在增加。那天晚上被打以後,錢梟就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他很聰明,很快找到熟人,在不同時間,不同地點,把姐姐們一個個約出去,在僻靜的地方用大棍子打暈,然後交給對方賣掉。
很多人都缺老婆。願意花錢買老婆的光棍比比皆是。
賣掉五個姐姐,錢梟口袋裡多了好幾萬鈔票。那一年,他十一歲。
靠著好勇鬥狠,還有在外面晃蕩的經驗,錢梟成為了王林康的保鏢。
之所以跟著王林康在香榭麗舍那個鬼地方一直呆在,是因為錢梟實在沒地方可去。他不知道外面究竟變成了什麽樣子,也懼怕在外面遊蕩的活屍。就這樣,因為種種理由,錢梟和王林康之間保持著奇妙的雇傭關系。直到劉天明團隊出現,打破了香榭麗舍的平衡。
黃河等人衝進直升機艙,把殷松當場撲倒的時候,錢梟與其他跟隨者距離卡車還有兩百多米。那是一個聚集在錢梟身邊的小集團,有十幾個人,全部都是王林康手下的工人。錢梟很能打,和平時期沒事情就約著工人一起喝酒,為人看起來很仗義,在工人中間頗有威信。
馮浩松把王林康腸子掏出來的時候,錢梟就知道自己的老板完蛋了。
他必須在“去”與“留”之間做出選擇。
當然,就算是跟著劉天明離開,也必須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
錢梟在工人中間暗地裡遊說,因為彼此熟悉,半數左右的人都支持錢梟。他們刻意保持著與車隊之間的距離,一方面是需要商量對策,另一方面也是隱藏意圖不被劉天明等人發現。發生在香榭麗舍裡的那些事情讓錢梟明白:劉天明不是王林康那種好說話的人。這不知道這個年輕人為什麽如此冷酷,殺人的時候從不手軟。也許環境的改變?還是他從生下來就這樣?
普通人無法理解變異感染體之間相互獵食的可怕行為。只有很少的人看到了那一幕。謝坤就是其中之一。他看見黃河等人衝進直升機艙,那裡傳來慘叫,然後很多人擠進去,就像在玩疊羅漢。劉天明最後走到飛機前面,用手槍把駕駛員的腦袋打爆。
謝坤從未對其他人提過這些事情。
盡管謝坤自己也很恐懼,可是他相信自己的判斷,覺得劉天明他們不是喜歡濫殺的瘋子。如果他們是殺人狂,那麽香榭麗舍大樓裡那些村民根本無法幸免,自己也活不到現在。
他們殺人肯定有其理由。
看見劉天明走件房間,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錢梟有些緊張,臉上卻帶著微笑。
“你好,我叫錢梟。”他友好地伸出右手,劉天明卻沒有伸手去接。
看著擺在房間地面上的半口袋土豆,劉天明淡淡地問:“這裡發生了什麽事?”
在過來的路上,曹新能已經簡單的介紹過情況。事情並不複雜:錢梟挑唆著工人對飯食不滿,要求得到一些罐頭。
錢梟很會說話。同一件事情,從他嘴裡說出來,完全是另外一種概念。
“我們一直跟著你們來到這個地方。在香榭麗舍的時候,我們就在幫助你們。否則,你們不可能得到住處,也那個地方也有很多麻煩。我不想惹事。劉隊長,我很尊敬你,知道你是個做事情有原則的好人。我們走了一整天,你們可是一直在車上。我們對此毫無怨言,也沒人說過什麽。但是現在,我們想要得到公平的待遇。人不吃飯就會餓死,我們自己也帶著食物。能不能給我們幾個罐頭?三個、兩個,哪怕只有一個也好。我們累了一天,晚上稍微吃頓好的,大家心裡也舒服些。”
這番話絲毫沒有強迫威脅的字句。可是其中帶有的含義是那樣明顯。
房間大門敞開著,站在外面走廊裡的人也可以聽見。
劉天明和曹新能被圍在中間,人數對比絲毫沒有優勢。
一個站在錢梟身邊,穿著皺巴巴工裝外套的家夥首先叫了起來:“這一整天下來,前前後後走了幾十裡地,腳上全是水泡。你們倒好,全都呆在車上。這到了晚上連頓肉都吃不上,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
另外一個男人也連聲嚷嚷:“你們那輛卡車裡全是罐頭,早就應該分點兒出來。那麽多的東西,你們吃得完嗎?我們都快餓死了。”
只要有人起頭,事態很容易就能擴大。一時間,原本只是零零散散幾個人在說話,越來越多人參與進來。站在房間外面的人也源源不斷進入,聲音越來越大,人們七嘴八舌叫嚷著,情緒也變得激動。
“本來就是這個道理。憑什麽只有你們好吃好喝,我們就只能吃白水煮洋芋?必須把東西分了,人人都要有份兒。”
“大老遠的走過來,就是求個平平安安。現在連頓飽飯都吃不上,算個哪樣事情?”
“他們在車上腳不沾地,我們在外面走得上氣不接下氣。以後還是換過來,大家輪流坐車,這樣才公平。”
房間裡亂哄哄的。
人類是一種非常奇怪的生物。他們選擇性忘記了劉天明等人的強大。在香榭麗舍的居民樓裡,在遍布積雪的野地上,外來者曾經向人們展示過極其強悍的力量。一路上走來,雖然偶爾也有抱怨,卻沒有公開化。看到劉天明和曹新能兩個人被團團圍住,心底的恐懼被徹底壓製,就像毒蛇一樣在腦袋裡纏繞。“法不責眾”是恆古不變的道理。就算他們再強,難道還會把這裡所有人統統殺掉?
劉天明沒有動怒。
他注視著錢梟,眼眸深處晃動著詭異的冷笑:“你們想要罐頭?”
錢梟一直注意著劉天明的動作。看到對方沒有伸手去摸佩在後腰上的槍,錢梟高高提起的心臟終於略有舒緩。他伸開雙手,做出壓製周圍聲音的動作,在漸漸平息下去的安靜氣氛中,錢梟忽然覺得有些得意,說話態度和語氣也沒有之前那麽小心。
他總算還保留著幾分理智:“劉隊長,我們的要求不高。這樣吧,每天給我們兩箱罐頭也就夠了。你也看到了,我們人多,有好幾十個。兩箱罐頭打開,每個人其實也就分到一口而已。”
劉天明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憑什麽要白白養著你們?你以為,你們是誰?”
這句話使錢梟恢復了必不可少的清醒。他迅速收起臉面上剛剛暴露出來的囂張,認真謹慎地注視著劉天明:“我們可以幫你,很多事情上都可以幫你。請理解,我沒有要挾或者威脅的意思。現在很亂,我們必須互相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