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王經理不由得一愣。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她都在攛掇著陳婆把那套房子賣掉。
王經理是個務實的女人,也有著中年婦女特有的狡猾與精明。
最初,熟悉營銷手段的她找到陳婆,幫著陳婆算了一筆帳。只要賣掉一套房子,陳婆的生活質量立刻就能上升一大截,而且還能在銀行裡擁有一筆數量豐厚的存款。光是每年的定期利息,就足夠陳婆半年的日常開銷。林林總總的好處,王經理對陳婆說了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甚至每逢年節的時候,她都會自掏腰包,帶著一些禮品上門看望陳婆。
那套房子真是不愁賣。對於其中那筆豐厚的傭金,王經理一直很眼饞。可是,無論怎麽說,陳婆總是毫無動靜。不過,房價這幾年也猛漲起來。與原來相比,價格足足翻了好幾倍。
“我記得,兩個月前,你給我介紹過一位客人。”
陳婆繼續著剛才的談話:“就按照當時他給的那個數字賣吧!無論是現在的房客想要,還是當時的客人想買,都可以。”
這話說的讓王經理很是摸不著頭腦。內心剛剛冒出來的狂喜,又被難以捉摸的疑惑所取代。她皺著眉頭想了很久,才試探著問:“陳醫生,我……我是不是聽錯了?您要賣的是一套房子?還是連著您現在住的這套也要賣?”
也難怪,陳婆剛才可以提到了房客與買家,那是兩個人。
“現在住著的這套當然不可能賣。”
陳婆端起茶杯,湊近唇邊吹了吹熱氣,抿了一口還有些微燙的茶水,淡淡地說:“我的意思是,價錢就按照那個價錢。但我想要今天就能完成交易。還有,今天就得拿到錢。”
“你說什麽?今天?”
中年婦女瞪大了眼睛,臉上表情連續變幻了好幾次,最終定格在帶有幾分苦意的無奈上:“陳醫生,今天恐怕是不行啊!那套房子雖然搶手,可是買家也說過要再看看。而且當時您也沒有表示要賣,現在聯系對方,恐怕是不會有回話的。要不這樣,三天,就三天時間,我保證幫您……”
“我就只有今天一天的時間。”
陳婆放下杯子,語氣和表情都很認真:“價錢方面可以商量,但今天無論如何都必須定下來。而且對方必須把錢打過來。”
“這個……說實話,不太可能啊!時間太短了,實在太短了。”
王經理幾乎要哭了。明擺著一筆生意在面前,卻幾乎沒有完成的可能。這種事情,實在是令人難受。
陳婆猶豫了一下,問道:“那麽,如果我把房價降低一些,行不行?”
中年婦女對這種說法很是吃驚:“您說什麽……降,降價?”
陳婆平靜地點點頭:“只要今天可以完成交易,而且把錢打到我的帳戶上,房價上我可以再降五萬。”
王經理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看得出來,陳婆的確很需要錢。
否則的話,不會早早就跑到房屋中介所,也不會主動要求降價。
而且,態度異常堅決。
如果是這樣的話,事情倒也不是沒有操作的可能。在錢面前,一切困難都不是困難。
“陳醫生,您坐一會兒,我打個電話,幫你問問。”
迅速思考了幾秒鍾,中年婦女仿佛是下了決心,一邊招呼著陳婆,一邊拿起手機,跑到了外面。
五萬塊錢的好處擺在面前,王經理動心了。
她不打算把到嘴的肥肉讓出去。
最劃算的做法,就是盡快調集資金,把房子從陳婆手上買過來。反正陳婆要賣房子,至於賣給誰,陳婆並不關心,只要能夠盡快拿到錢就行。 ……
區警察局,刑警隊辦公室。
黃河嘴裡叼著抽了一半的煙,歪著頭,眯著眼睛,在電腦上查閱著一份份資料。
警局與各轄區派出所之間都有聯網,黃河和容易就調出了事發當天二十九人民醫院上報的死者存檔。劉天明說的沒錯,死者的身份根本無從查找。沒有姓名,沒有地址,甚至身上沒有攜帶任何能夠表明其工作或者身份的物件。
派出所當日已經做過初檢,死者身上沒有鑰匙之類的物品,所有口袋都是空的。說起來,也是醫院方面做事情粗心大意。當時收治了病人,對方家屬也交了一定數量的診費。按照正常情況下的邏輯,肯定會很快有人到醫院處理相關手續。然而問題就在這兒,直到病人死亡當天,根本沒人來看過他。
至於王旗營那個城中村……黃河也按照劉天明所說的地址調查過。那裡都是出租房。更可氣的是,劉天明和小吳當時找到病人的那間屋子,已經重新裝修之後租了出去。對於上一任租戶的信息,就連房東自己也莫名其妙,一問三不知。
他根本沒找對方要過身份證。總之,只要對方給錢,就能在這裡住下來。
這種事情根本就沒辦法查。
看著電腦屏幕上無法追查的簡略文檔,黃河身體往後一靠,雙手往上,長長的伸了懶腰,很是無奈地搖搖頭,自言自語:“老同學,你說的這個人根本就找不到。那些額外多出來的醫療費,恐怕只能是你自己兜著嘍!”
正說著,一個年輕的實習警察風風火火跑進辦公室,很是急促地問:“黃警官,齊隊長在嗎?”
“齊隊今天一早就出去了。”
黃河認識這個姓羅的年輕警員:“織金營村那邊一直都在報村民牲畜失蹤的案件。最近一段時間忙得要死,下面派出所也是人力不足。這不,就連找牲口的案件,都要我們刑偵科出人解決。我是臨時回來找材料,等會兒還得去織金營那邊接隊長去。”
這話倒是不假。
最近的各類刑事暴力案件太多了。比起往年這個時候,足足增加了好幾倍。不是傷人就是殺人。雖說案情簡單,處理起來卻很麻煩。因為凶手都很瘋狂,都在拒捕。
警員小羅雙手扶著門框,喘了口氣,認真地說:“黃警官,你趕緊打電話給齊隊長。土觀河那邊出事了,下遊罐子村口發現了一具屍體。派出所那邊已經有人過去了,讓咱們刑偵隊派人到現場勘察。”
……
齊元昌的動作很快。黃河駕著警車來到罐子村的時候,他已經離開織金營,來到了發現屍體的土觀河口。
事發現場已經拉起了警戒線。因為這裡地處偏僻,幾乎沒有圍觀者。偶爾有人遠遠看見,也會被派出所民警早早勸離。
齊元昌蹲在河邊,默默注視著剛剛從河裡打撈起來的屍體。
黃河小跑著湊過去,問:“齊隊,現在是什麽情況?”
齊元昌側過身子看了他一眼,目光還是回轉到屍體身上,淡淡地說:“你自己看吧!”
這是一具裸屍。
已經無法看清楚具體性別。一方面是因為屍體高度腐爛,至於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屍體殘缺,並不完整。
整個頭部都被撕爛,只有右側臉頰還殘留著部分皮肉。從脖頸到腹部,大部分肌肉已經消失,露出整齊排列的肋骨。黃河沒有看到內髒,也許屍體漂在河裡的時候,這些部位就已經散開。繼續往下,陰部和大腿上的皮肉也是七零八落,白色韌帶散落開來,足趾部分皮膚被泡得發白,腫脹程度非常嚴重。
“死者為女性,大約三十歲左右。具體死因不明,生前應該遭受過暴力毆打。體表皮膚和肌肉組織遭到嚴重破壞。究竟是生前遭到虐待?還是死後被虐屍?還需要法醫科的同志進一步檢驗。”
身為警察,尤其還是刑警,黃河通過骨骼對屍體進行判斷的基本功還是有的。他從衣袋裡取出兩隻口罩,一隻遞給齊元昌,一隻自己戴上,忍著令人欲嘔的惡臭,慢慢做著分析。
“基礎檢驗已經做過了。”
齊元昌也被這股濃烈的惡臭熏得受不了。他站起來,走到上風位置,摘下口罩,長長呼了口氣,認真地說:“你來晚了,基礎檢驗單已經報了過來。屍體表面留有大量動物齧咬痕跡,肌肉撕裂情況嚴重。還有就是內髒,附近河道裡都沒有找到。”
“動物齧咬?”
黃河被這種說法嚇了一跳:“隊長,你的意思是,她是被吃掉的?”
齊元昌面色陰沉地點點頭:“撕咬的痕跡非常明顯。法醫科那邊還在做進一步痕跡測試,才能最終確定究竟是什麽動物。不過,能夠把一個成年人吃成這個樣子,恐怕區區幾條野狗是做不到的。”
這是一種慣性思維。
附近的郊區不可能有狼、獅、虎之類的猛獸。既然痕跡初步鑒定結論為撕咬,那麽隻可能是野狗造成。畢竟,狗也是屬於獸類。
黃河遠遠看著躺在地上面目全非的屍體,很是有些惋惜:“這女人死得真慘,身上連件衣服都沒剩下。要查找死者家屬很困難。而且就算是找到了,家屬恐怕也會覺得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