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房間很快變得安靜下來。
郭勇志站在三樓的窗戶前面,望著人們走向外面的停車場,分別坐上警車和那輛從修理廠開出來的“傳祺”,緩緩駛出了小區大門。
陽光有些刺眼。郭勇志側著腦袋,眯縫著雙眼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
他什麽也沒有聽見,汽車已經遠去,連引擎聲也徹底消失。
李翠珍走過來,不太確定地問:“你可是想好了,如果我們真的這樣做,那就真是一點兒後退的余地也沒有了。”
郭勇志面無表情,完全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也沒有表現出絲毫喜怒哀樂。
過了近兩分鍾,他才淡淡地說:“退路?我們什麽時候有過退路?他們眼裡有過我們的存在嗎?他們做那些事情跟我們商量過嗎?嘴皮子上說的好聽,口口聲聲是為了我們著想。可實際上呢?鬼才知道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李翠珍張了張嘴,看著郭勇志陰狠的表情,沒敢說話。
“我們得自己給自己找一條退路。”
郭勇志的語調和聲音有些古怪。他顯然是不太自信,想要給自己打氣,也想要說服自己的老婆:“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回頭。昨天晚上你都看見了,他們可不是一般人。吃人肉,喝人血……還說他們不是妖怪,我看他們自己就有問題。總之,這個地方我是一天都呆不下去。我想好了,這件事情辦完以後,我就帶你們去另外一個地方。”
李翠珍很意外:“咦,你昨天不是說,要先搞到免疫藥劑的嗎?”
“昨天是昨天!”
郭勇志有些不耐煩:“昨天晚上的事情難道你沒有看見嗎?羅寬和小秋都趴在那個妖怪身上喝血吃肉,他們都注射過免疫藥劑,然後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不知道那究竟是副作用,還是什麽別的原因。但是你想變得和他們一樣嗎?還是你覺得那樣才是正常?”
李翠芹腦子裡閃過一幅幅血腥恐怖的畫面,不由得打了個寒噤,連忙搖頭。
“這就對了!”
郭勇志壓低聲音:“今天就是最好的機會。只要整翻了鄭小月和張偉利,把他們給商場那邊送過去,我們就能離開這兒,加入那邊。”
李翠珍心裡燃起了希望:“你說的是真的?”
郭勇志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我騙你幹什麽?趕緊去弄,我和你一起把他們送走。”
說著,郭勇志把手伸進衣服口袋,掏出來一個貼有“三唑侖”標簽的小藥瓶。
李翠珍接過藥瓶,湊近眼前仔細看了看。
郭勇志在旁邊低聲叮囑:“記住,一定要把藥片碾成粉,藥效才能發揮得快一些。”
李翠珍手裡緊緊握住藥瓶,咬著嘴唇,仿佛下定了決心,用力點了點頭。
看著妻子轉身離開的背影,郭勇志臉上流露出一抹猙獰。
尼瑪的,李翠珍這個婆娘就是頭腦簡單,隨便幾句話就能把她哄得相信。
昨天晚上郭勇志雖然沒有下樓,卻從三樓窗戶把整個事情經過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到了劉天明那種鬼魅般的可怕速度,看到了秦原和廖秋兩個人同樣遭受攻擊,前者慘死後者卻毫發無傷。羅寬身體變異發射爆炸光線的時候,郭勇志雙手死死捂住嘴唇,努力控制住自己不發出尖叫。他從未想過那是人類應有的力量,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幻想世界,那是存在於電影裡的畫面。
三樓窗口的位置距離方文中屍體很近,別人沒有注意到鄭小月的動作,郭勇志卻看了個一清二楚。他看到鄭小月手裡莫名其妙突然出現了一根管子,紅顏色,透明的那種。她把管子插進方文中的眼窩,用力吮吸腦漿。然後,那個管子慢慢融化,變成了一灘血水。
是冰塊!
她從哪兒搞來的冰?
要知道,昨天晚上外面氣溫可是攝氏二十四度。沒有電,冰箱就是一塊廢鐵。
郭勇志為人精明。他把所有事情前後串聯起來,很快拚湊出大概的事情真相。雖然不明白,也沒有“異能”的概念,但他明白:這些超出正常邏輯的事情,都與那種神秘的免疫藥劑有關。
只有李翠珍那種沒有文化毫無頭腦的蠢女人,才會怕神怕鬼。郭勇志喜歡看書,尤其喜歡志怪小說和奇聞異談。他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具有超能力,下意識的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與之聯系在一起。他越發迫切想要得到免疫藥劑,想要擁有力量,成為傳說中的超人。
一定要把鄭小月當做籌碼送給石偉彪,從他手裡拿到通訊器材。只有這樣,劉天明才會盡快帶著自己離開昆明,前往攀枝花。
郭勇志不想浪費時間。
他已經想好了如何通過劉天明這一關。
不就是一個女人而已。
鄭小月就算再漂亮,像她這種類型的女孩子,滿大街都是。
郭勇志仔細考慮過每一個細節,也想好了一套完整的說辭。只要自己從石偉彪那裡拿到通訊器材,就可以攛掇著劉天明,讓他放棄鄭小月。
再也沒有比編造謊言更簡單的事情。
我可以說鄭小月死了。
我們三個人一起出去尋找通訊設備,路上遇到大規模的屍群。那些怪物的數量太多了,成千上萬,它們把我們團團圍住,鄭小月被它們嚼吧嚼吧一點兒不剩全部吃進了肚子。
哈哈哈哈!這簡直就是世界上最高明的謊言。我他嗎的就是個天才。電影學院畢業的高材生算老幾?
當然,說假話的時候,必須要說上幾句真話。
所以郭勇志覺得必須帶上自己的老婆李翠珍。
把下藥的工作交給她來做,然後帶上她一起,讓她死在外面。如此一來,就真正是死無對證,還可以把自己從中摘出來,讓這場表演看起來更加真實,無人懷疑。
郭勇志摸了摸臉上仍然腫脹的傷口,笑得非常邪惡,非常得意。
三唑侖是個好東西,相當於強力安眠藥。
年輕的時候,郭勇志去慢搖吧裡喝酒,身上總會帶著一瓶這玩意兒。看中某個小妞兒就請她喝杯加料的酒,只要一片就能見效。五分鍾她就會變得人事不知,然後裝做她的朋友,借口說是她喝醉了,帶著她出去,到酒店裡開個房間……一直玩到第二天,直到自己爽夠了,穿起褲子走人,她還在迷迷糊糊沒有睡醒。
張偉利是人。
鄭小月也是人。
這東西對他們來說,應該都會管用。
……
李翠珍在液化氣灶上燒了一壺開水,用植脂末衝了兩杯飲料,加上糖。她端著這兩杯東西走上樓梯,敲開了三樓鄭小月和劉天明的房間。
“哇!好香啊!”
鄭小月臉上全是驚喜:“李大姐,你從哪兒搞來的牛奶?沒聽你說起過啊!”
李翠珍畢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她支支吾吾地說:“那個……我男人喜歡喝咖啡,但是又覺得苦,所以家裡經常準備了一些植脂末。過來的時候,我在箱子裡裝了兩瓶。我……我看你小鄭你這幾天裡裡外外忙著很是辛苦,就給你衝了一杯。”
鄭小月絲毫沒有懷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讚歎道:“很久沒喝過這東西了。李大姐,謝謝你啊!”
“沒事!沒事!你喜歡就好。”
李翠珍強笑道:“小張在樓上,還有一杯,我給他送上去。那個……你不要關門,我一會兒下來找你拿杯子,晚上還要用的。”
鄭小月連連點頭:“好的,我就在這兒等你。”
如果換在和平時期,一杯植脂末衝出來的飲料稀松平常。可是在物資匱乏的時候,就顯得彌足珍貴。
絕大部分人都喜歡甜食,人類基因結構決定了我們把大多數帶有甜味的食品歸為“美食”范疇。張偉利對李翠珍道謝,端起杯子一飲而盡。等到李翠珍拿著空玻璃杯下到三樓的時候,發現房間門開著,鄭小月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郭勇志得到消息,從房間裡急急忙忙的出來。他快步走到雙目緊閉的鄭小月面前,伸出手, 試探性的在她腋下掐了一下,對方毫無反應。
那裡是人體神經集中的部位,痛感強烈。
李翠珍連忙跑到樓上,又從上面很快下來,對郭勇志鬼鬼祟祟地說:“小張也昏過去了。”
郭勇志非常興奮地點點頭:“這樣,你想辦法把鄭小月扛下去,我上去把張偉利弄下來。我們現在就走,趕在劉天明他們回來以前把事情辦好。”
郭勇志身強力壯,從樓頂扛下張偉利並不困難。
李翠珍雖然力氣沒有丈夫那麽大,動作卻也麻利。
夫妻倆上上下下做著這些事情的時候,郭家老頭好兩個男孩就站在門口看著。誰也沒有說話,誰也沒有張口問過一句。仿佛一切都很正常,是那麽的自然。
郭勇志頗有心計。昨天醞釀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就在小區周圍轉了轉,弄到了一輛“夏利”轎車。車子雖然舊,鑰匙卻插在車上。想來,應該是車主逃難的時候忘記將鑰匙帶走。